花慕之睡得很熟。
他环抱着他,温暖的掌心放在他的腰侧。
越亦晚离他的胸膛很近,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丝质睡衣在随着呼吸起伏,再靠近些恐怕能听见心跳声。
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的脸忽然烧了起来。
睡前吃的点心让越亦晚喉咙发干,他虽然贪恋这怀里的温暖,却还是努力小幅度地退了出去,下床去倒了一杯柠檬水。
解腻又清爽的一杯水喝完,状态好了许多。
越亦晚放了杯子,蹑手蹑脚地爬回了大床上。
花慕之其实在他退出去的时候已经醒了,只保持着旧有的姿势,微微侧头看他在做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开始装作仍在熟睡,等待着越亦晚下一步的动作。
越亦晚坐在太子旁边,陷入纠结之中。
刚才那个姿势确实睡得……特别有安全感,而且暖和。
问题是,再钻进他怀里,是不是就有点刻意了?
他掀开被子滑了进去,背对着花慕之躺了一会儿。
好冷啊。
此时此刻,仿佛有个小天使在和小恶魔互相戳来戳去,让人不得安宁。
不行,睡觉最重要。
白天工作带来的倦意再次袭来,他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反正太子睡熟了,拱回去应该也没什么。
花慕之已经快要再次睡着,忽然感觉被子里传来小动作。
某个家伙颇为诚实地钻了回来,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他的脸颊靠着他的胸膛,就这么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花慕之垂眸笑了起来,伸手把他再次抱住。
晚安。
结果两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早上八点。
老太太那边早起爬山去了,也不用晨昏定省,御侍便没有来叫醒他们。
以前这个时候,花慕之会提前起床,免得遇到一些尴尬。
可最近工作太累,他不知不觉地睡了好久。
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而且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越亦晚一抬头,就看见淡金色的晨光洒在花慕之的脸上。
他垂下的长睫,还有无可挑剔的脸庞,在此刻都被染上了一层暖光。
就宛如被神明吻过的圣像一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下一秒,花慕之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越亦晚快速地眨了眨眼,心想自己是不是该从他怀里溜出去了。
不然怎么解释?
嗨?我半夜觉得冷,就不小心蹭过来了?
“再眯一会儿么?”他哑声道。
“……嗯。”越亦晚没出息的点了点头,继续闷在他怀里补觉。
腰侧的手臂微微收紧,竟就这样相拥着又再次睡去。
在用早膳的时候,越亦晚一直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他其实颇喜欢这个睡姿,喜欢他怀里的香味,但又怕花慕之问他些难为情的事情。
……难怪最近睡醒了都一身香味,合着都是这么抱过来的。
所以一开始,是太子主动的吗?
他看起来这么正经,没看出来啊。
那我半夜被吃过豆腐吗?
越亦晚正胡思乱想着,御侍捧着表单过来同他们确认日程表。
“明晚要出席老亲王的寿宴,然后之后几天在庄园里参加冬狩。”
“冬狩结束之后,可能会有媒体过来采访。”
“还有就是……”
越亦晚低头喝着瑶柱鸡丝粥,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我——和殿下,都要去吗?”
“是的,行李今天已经送去庄园了。”
“可是——”越亦晚下意识地看向花慕之:“我们两都有事啊。”
一个要写日常更新,一个要准备画稿和打板式样。
如果去参加冬狩的话,难不成晚上还要一起加班?
御侍露出为难的表情:“殿下,这个活动不太好推。”
“我们把平板带着吧。”花慕之思考道:“我那个外接键盘也带上。”
他已经放弃了靠电子笔手写,这几日都在练盲打,手速也在稳步提升。
这恐怕是太子夫夫婚后第一次公开露面,而且还是参加宗室之间的聚会。
越亦晚本来在礼训期把皇室宗谱背的差不多了,如今有点怵:“他们在聚会的时候,一般会聊什么?”
不会跟……春节回老家过年一样惨吧。
太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从十八岁起,就被催婚了四年,一度在各种情况下被强行相亲。
这种聚会在外人眼里颇有格调,然而贵族们即使到了2030年,还是会叽叽咕咕谁家怎么还没有结婚,哪家人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越亦晚一看到他那个眼神就懂了,强咳一声道:“你今天最好存稿两章,我担心明天咱们都没有空。”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第二天一早,他们两换了古服,一块坐车去了郊外的私人庄园。
这里离名胜风景区千树原很近,清澈见底的长河如缎带般落在园林不远处,旧式宫邸被保护的非常完好,还有猎犬在草坪上追逐着野兔。
冬狩的范围也自然在庄园的后山里,那儿有獐子、野兔、野鹿,山鸡鸽子都已养的圆滚滚了,烤起来估计相当好吃。
越亦晚在外人面前,那是相当的给太子面子。
并不用刻意地挽着手,但身体语言在无形中表现着足够的亲密。
他们两在酒会里一现身,便如同一对璧人。
远远望着都生得高挑俊朗,近看亦都眼中含笑、不失庄重,看起来般配极了。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雍王殿下。”
好些小辈过来行礼,还有各种长辈也在陆陆续续往这边靠。
花慕之已经习惯了应付这种场合,但也提了个心眼,随时准备着帮越亦晚救个场。
汉语言里的亲戚关系,真是能复杂的如一团麻线。
既要顾着年龄,又得顾着备份。
到了皇家这里,还要注意爵位,尊称和礼称也要切换自如。
越亦晚逃过了理科,逃过了高数,结果礼训期进了宫,也惨兮兮的恶补了好些逻辑和计算。
表舅母和表伯母不是一种,姨丈公和姑丈公有区别。
看到一张大胡子中年男人的脸,要先确认他是亲王还是王爵,赐过封号没有,具体是皇后还是皇帝那边的亲戚,和自己相比辈分又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说见亲戚什么的真心超麻烦啊啊啊。
这一大群的皇亲国戚围过来,太子妃愣是绷住笑容,八面玲珑的全都问候了一遍,称呼礼数一个不差。
花慕之松了口气,帮他挡了几个难堪的问题,径直带着他去见老寿星。
寒暄用的酒会环节结束,人们各自回休憩之处更换常服,准备参与午宴。
参与聚会的人有二三十个,自然要在长桌上实行分餐制。
于是喜闻乐见的亲戚聊天环节开始了。
越亦晚全程坐在花慕之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吃东西,尽量不参与那些八卦。
他听着那些老贵族们从经济形势聊到某位郡主的婚事,再从郡主的婚事跳到谁家孩子放着家庭教师不要非要去公立学校,聊着聊着竟突然绕到太子夫夫身上。
“话说,两位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越亦晚正低头吃着蟹酿橙,差点直接拿叉子戳穿橙皮。
太子轻咳一声道:“还不急。”
“两个男人生孩子那么方便——干脆多要几个啊,”左边的姑姨母笑着插话道:“最好来对龙凤胎,这样儿女便都有了!”
夫夫两非常职业的假笑着应和着,把这话题飞快地糊弄了过去。
等到了下午,花慕之早早地把越亦晚带去了马场,免得有些亲戚过来找他们定娃娃亲。
“我——我其实不太会骑马。”越亦晚难得有怯场的时候。
“不用怕,我教你。”
马夫牵了纯血的冰岛白马过来,花慕之帮他又检查了一遍骑具,把他扶了上去。
这一坐上去,就好像是腾空了两米,简直不敢动。
越亦晚生怕自己被摔下来,抓紧了缰绳小声道:“要不……就牵着遛两圈吧。”
马夫行了个礼,显然是准备牵绳子了,花慕之却翻身也骑了上去,颇为自然地把他抱在怀里。
“咦——”越亦晚忽然想起他们两晚上睡觉时的那些小动作,心跳都加速起来:“你你你确定要这么教吗?”
身后的皇太子只虚虚用下巴抵着他的银发,双手自然地覆在他的手上。
“驾。”
马儿欢快地扬起蹄子,快步跑了出去。
“哎哎哎慢点慢点我怕摔着——”
越亦晚这回真慌了,下意识地抓紧他的两只手,在马儿腾空跳起来的那一瞬间差点尖叫一声。
可是花慕之是盛装舞步赛事上拿过国际奖的人。
哪怕这匹马并不算熟,在他的控制下也温顺而又妥帖。
长风吹拂而过,夹杂着草叶的气息。
托托欢快地嚎了几声,撒着欢跟着跑了起来。
越亦晚缩在花慕之的怀里,颇有些大气都不敢出。
等两圈溜下来,他才渐渐找到乐子。
“你……好像真的很会啊。”
花慕之笑着低头,却刚好亲了一下他的发梢。
他垂了眸子,任两人十指交握着把住缰绳。
“要不要试试,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