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这个“宁折不弯”和“三从四德、事事忍让”就和沈汐禾前面的“技不如人”一样够耐人寻味的了。
皇上：“……”
你这阴阳怪气的，哪里是要朕降罪于你，这是要朕给你父女出气来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爱卿言重了，你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说着，见沈茂不动，他才想起来，沈汐禾还跪着，不由得按着太阳穴，“来人啊，给王妃，国公赐座！”
皇后捧着茶盏，低眉时，敛去眼底看好戏的痛快之色。
南宫凛今日，就算不失掉皇上的宠爱，也要彻底得罪了国公府了。
沈茂这脾性，可是连皇上都头疼的，又手握兵权，带得一手好兵，皇上正重用此人，万万不会因为疼爱南宫凛，就寒了重臣之心的。
想当初她因为南宫凛娶了国公爱女有多恼火，如今就有多高兴。
看吧，这就是南宫凛自食恶果了。
“皇上恕罪，臣教女无方，不知她竟如此大胆，就算侧妃刁难，侵占嫁妆，克扣用度，打骂她的婢女，这本该是内院之事，她怎可叫外人知悉，这般不为王爷考量……
就请皇上不必为臣这不孝女住持什么公道了，让臣将其带回去，重新管教。至于王爷，这门亲事原本就是高攀，如今各回各位，也好。”
沈茂却不肯坐，沈汐禾也不动，非但如此，沈茂还高声凿凿地将沈汐禾在王府所受的委屈，搬到了明面上，一条条地细数过后，还能“指责”到她头上。
皇后听得都眼角微微一抽，这沈茂爱女如命的名声还真不是虚的。
“哎，国公此话怎讲。你这般，倒是叫皇上难做了。你这孩子也是的，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何方才皇上问起，你却一字不提？”
皇后走下来，亲自扶起沈汐禾，状似无意地拂过沈汐禾右手的袖子，“这……真是九王做的？”
她微微侧过身，好叫皇上看清，沈汐禾手腕上那鲜明的一道疤。
当初原身为了时时刻刻警醒她自己当日所受之辱，并没有怎么处理这伤，任其留下疤来。
所以此时再看，依旧会让人觉着，触目惊心。
沈茂更是强迫自己不要盯着看，但还是看得咬牙，握紧了拳头，眼角通红。
沈汐禾自幼没娘，他一个大老粗不会带孩子，便请教乳娘，手把手地教她走路，习武，她一身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他的女儿他最清楚，她有多喜欢骑马舞剑……
如今却被生生挑断手筋，这样大的打击，她竟不曾和他这个做父亲的说过。
他何时教过她忍气吞声？
这个九王，将他的掌上明珠娶了去，居然这般虐待。
他顿时以头抢地。
“求皇上饶臣这不争气的小女性命，让她随臣回家去吧。”
后一句，已然带了哽咽。
沈茂是个多傲气的人，就算在皇上面前，也不曾这般。
这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拳拳爱护之心。
皇后叹了声，再伸手碰了下沈汐禾的额头，“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汐禾淡淡地垂下眼睫，“汐禾不孝，让父亲蒙羞，也给陛下，娘娘添乱了。”
皇上见她此时还一身风骨，不由得闭了闭眼。
只觉得从来没有为儿女婚事这般烦心过。
老九糊涂啊！
“传朕旨意——九王府侧妃以下犯上，魅惑九王，除去侧妃一位，赐死……九王夫妇既和离，那便清点好嫁妆悉数归还，再赐沈家小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
“求父皇收回成命，侧妃从未蛊惑过儿臣，一切都是儿臣与沈氏之间不睦所致，父皇开恩，侧妃……已有了儿臣的骨肉！”
沈茂身子一震，微微回头，皇上不禁想，如果外头是不是天子之子，他这会儿怕是要提剑杀出去了。
皇上眼前一阵发黑，“混账，混账！来人，九王不顾体统，罚他五十大板，至于侧妃，嫡未出，这般身份卑贱的妾怎可有子嗣——皇后，此事交给你了，朕乏了……爱卿，九王亏欠你们父女的，朕自会替你们讨回来。至于令千金……”
“皇上，这女子和离后身份尴尬，赏身外之物到底不如给个名头。不如封为县主吧，也好彰显陛下的仁爱之心。”
县主？
这倒是在沈茂和沈汐禾意料之外了。
按理说，没有沈茂的出现，沈汐禾这性子是不会在帝后面前卖惨的，她只想撇清关系，但没想到沈茂……
还是个谈判高手，将南宫凛贬得人都不是，还替自己争取了这么多补偿。
皇后当然不是真的心疼她的处境，不过是变着法子给南宫凛难堪罢了。
皇上沉默了。
如果封了沈汐禾县主之位，那么，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人，这桩亲事，是他南宫家对不住沈家，这县主便是南宫凛的耻辱……
他自然是心疼儿子的，南宫凛除了沈汐禾一事上，从未出过偏差。
沈茂也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思，尽管他恨不得将南宫凛给大卸八块，但他深知皇恩不易，若是要得多了，便只会给女儿带来祸端。
便拱手，主动道，“皇后娘娘仁德，但这于理不合，小女无功不受禄，和离本是丑事，怎可因此还得县主的封赏！”
沈汐禾也明白，“臣女不敢担此重任，多谢皇上，娘娘照拂。汐禾只求日后，能过清净日子。”
她语气淡淡的，但谁听了都知道，她这是怕九王府报复。
皇上见不用封县主之位，自然好商量了，想了下，便一甩袖下令——
“这样，朕赐你尚方宝剑，若是他日九王府有人找你麻烦，你大可先斩后奏！”
莫说殿外的南宫凛听得为之一震了，沈汐禾和沈茂都是不敢置信。
这……
不就明摆着说，采薇要是犯在她手里，她可以直接斩了吗。
沈汐禾立即叩首，“谢陛下隆恩！”
沈茂：“……”
怎么觉着女儿就想要这玩意儿来砍九王府的人呢。
他有些忧心，说是尚方宝剑，但若真的斩了，皇上这边……
皇后抬手掩唇，忍了笑意。
要是这沈汐禾一怒之下，斩的是南宫凛，可就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