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可能!”
我惊愕地看着他,“这样说,你刚才答应他只是缓兵之计?”
薛度云突然勾唇笑了,“沈瑜,没那么复杂,别担心,有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那个江枫看起来完全不是好惹的人物。
我问,“你签的协议上到底写了什么?假如捞不出他弟弟,又怎样?”
薛度云似是觉得车厢里有些闷,开了半截车窗,让风吹进来一些。
“做不到,给他一百万。”他说。
我眼一瞪,“凭什么?这事儿是他请你帮忙,本来难度就大,帮不了难道还是你的错了?”
薛度云看我反应强烈,笑了笑。
“沈瑜,对我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我当时完全相信了协议的内容只是关乎一百万,我也真的以为除了这一百万,和那个江枫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当晚这件事儿只有我和薛度云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第二天我去医院看黎落的时候,都没提半个字。
早上,责任护士例行查房,询问患者的恢复情况。
黎落的那条骨折的腿打了钢板,护士抬她脚时大概拉扯到了,她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她向来硬气,愣没吭声。
“他妈就不能轻点儿。”
痛的是黎落,吼的是卓凡。
护士是个年轻姑娘,也是有属于年轻人的脾气的,被人这样吼当然不服,回头瞪他一眼。
“骨折这种情况,要想不痛怎么可能?早知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上天台?”
估计他们两个人坠楼的事儿早已被传变了样。
卓凡被她回呛,怒了,指着她说,“你们华山医院就这种服务态度?把你们护士长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那护士也是年轻气盛,不输一口气。
“你投诉吧,尽管投诉,欢迎投诉。”
卓凡大概没料到这小姑娘也挺有脾气,一时竟噎住,想了想说。
“不,不找护士长,你去把我兄弟找来,许亚非,他是我兄弟,我就要问问了,你们这么大的医院招聘护士就这么没有原则吗?什么人样的都能招进来?”
一听许亚非三个字,年轻护士脸上划过讶异之后,俏脸却悄悄红了。
她这细微的反应我自然是看在眼里。
我在这医院上过班,当然知道,许亚非是医院的大众情人,每个女人都对他存着幻想,当然谁也不愿在那样的男人面前毁了形象。
年轻护士憋红脸半天,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刚才态度也不对。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态度倒是转变得快。
我看卓凡还想刁难的意思,赶紧拦着他。
“算了,人家也道过歉了,再说,骨折肯定会痛,你小题大作了。”
黎落对那护士说,“没事儿,他这人爆脾气,你别理他。”
护士点点头,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就匆匆地走了。
其实卓凡并没有真心要跟人家计较,这会儿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晃荡着二郎腿,咧开嘴角。
“想不到亚非的名字还挺好使的。”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我有点儿心不在焉。
“小鱼,要不你回去吧,在这里也无聊。”黎落说。
我笑笑,“没事儿,你们不也很无聊吗?我在这里还可以陪你们说话。”
说到这里,我似有所悟地看着他们。
“我是不是不该呆在这里?简直就是这病房里一只行走的大灯泡吧?”
黎落被我逗笑了,接着我的话调侃。
“谁说你不该呆这里?好好呆着,做一只端庄的大灯泡的吧。”
我笑了。
见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我和黎落同时收了笑。
来人一步步走进来,视线一直落在卓凡的身上。
卓凡被这种审视的目光瞧得有些毛躁,我怕他拧不清状况就胡乱发脾气,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黎叔叔。”
卓凡听我这么喊,惊了一瞬之后,有点不安了。
黎爸朝我点了点头,犀利的视线再次回到卓凡的身上。
“落落,你就是为他跳楼的?”
跳楼?真是越传越离谱。
黎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爸,这样的谣言你也信?”
“我已经问过医生你的情况了,你说这是谣言,那你说你是怎么伤的?”
黎爸已经先入为主地信了谣传,这会儿应该是听不进别的解释。
“你爱怎么信就怎么信吧。”
黎落与他爸一向关系不好,这会儿她也不屑解释。
“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说话!我在跟我女儿说话。”
卓凡应该看出这个未来岳父对自己不满了,本想解释的,却被生生打断了。
“我马上去跟医生说,把你转移到独立病房。”黎爸宣布自己的决定。
黎落可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黎爸无可奈何地看着黎落,语气尽量平和。
“你是我女儿,我当然关心你,我不关心你我关心谁?”
黎落恍然大悟似地说,“哦,是因为狐狸精走了,你没人可关心了,所以才关心我?”
照这样交流下去,只会越来越僵。
我赶紧上去打圆场。
“叔叔,落落住在这里挺好的,有我照顾她,您别担心。”
黎爸坚持原则,干脆开门见山地对卓凡说,“年轻人,你跟我女儿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管不着。”
黎落一语惊人,我呆了好几秒。
卓凡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黎爸信不信她说的,总之他挺生气的,最后是带着一脸怒气离开的。
很明显,他们这才刚刚开始就受到了阻力了。
卓凡不停地挠着头,特别不解。
“你爸倒是好歹说说觉得我哪里不好啊,我可以改嘛。”
“改个屁,你又不跟他在一起。”黎落没好气地瞪着他。
后来趁卓凡上厕所的时候,我问她说是卓凡的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她笑着觑我,“假的。”
她瞧往卫生间瞧了一眼,有点儿难为情地小声说,“倒是有好几次差点儿擦枪走火,不过没成。”
我想没成的原因一定是黎落。
所以我想卓凡应该是真的很爱黎落的,因为总在关键时刻喊停,男人真的会疯。
今天我走得早了一点儿,出住院部大楼却看到黎爸站在院子里。他竟然还没走。
“你好。”黎爸说。
看样子,他是刻意在等我,估计是想跟我聊聊黎落的事。
黎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沈瑜,我知道你是落落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事一定都跟你说,你跟叔叔说句实话,她找一个酒吧混混,又故意坠楼,是不是为了气我?”
我从这话里听到了一种轻视。
正如薛度云的父亲,也曾经这样地轻视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叔叔,卓凡他不是酒吧混混,而是开了家酒吧。他性格开朗,但是开朗并没有错,您不要带着偏见看他。现在社会崇尚恋爱自由,毕竟,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并不容易。您也年轻过,也任性过,也曾不顾一切过,我相信您应该能理解这种感情吧?”
黎爸像是被一语击中,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我趁机说服他,“叔叔,我知道,落落跟您的关系一直不好,如今正是您和她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啊。落落其实并不是不在乎您,她只是比较倔强,把这份在乎藏在心里罢了。”
我跟黎爸结束谈话时,他说了一声谢谢。
看起来他像是略有所悟,希望他们父女能早日将裂缝填平吧。
半个月后,黎落和卓凡出院了。
经过这一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明朗了。对于两个在感情上都不太敢直白表达的人来说,这应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入冬的十一月,“青春唱响”这场关于梦想的比赛让这个冬日燃烧了起来。
听说报名现场特别火爆,从外地赶往南城来报名的,都有八千多人。
我们去逛超市出来,大屏幕上正在播放青春唱响的宣传片,我趁机怂恿薛度云。
“你也去报名吧。”
他咬着舌尖,淡淡一笑。
“还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我噗一声笑起来,调侃道,“前辈,您今年贵庚几何?”
他揽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海选在广播电视台,你想去看吗?”
“可以去吗?”我有点儿兴奋。
他斜我一眼,“你说呢?我好歹是最大广告赞助商,门票当然得送我几张。”
海选的那一天,我拉着黎落一起去的,黎落来了,当然就少不了卓凡。许亚非当天刚好休假,也来了。
广播电视台门口排着长龙似的队伍,全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场面简直壮观。
环肥燕瘦,个个抱着明星梦,为这场赛事做了精心的打扮,希望能一举从这万千人中脱颖而出。
我跟黎落看热闹不亦乐乎,她说那个长得太娘,我说这个颜值不错,有星相。
我们一直在悄悄地评头论足,直到一个纤细高挑的美少女突然从队伍里跑出来,扑向薛度云怀里,与他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