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相聚来之不易,大概每个人心里都知晓,像是今天这样在日后团圆再约,一年中可能也有不了几次。
包厢一直喧闹到凌晨,迟迟未散。
还是沈言礼率先起身,和大家说盛蔷累了要休息。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起哄。
叫得最响的就是肖叙,“说好的通宵呢!你俩可真不够意思!”
盛蔷看沈言礼随意地拎起她的包,一副真的打算要走的模样,手附在他腰侧,轻轻地掐了下,“我哪儿累了?我还不困……”
沈言礼闻言,抬起腕骨,低头看了下时间,“快到你之前最晚睡觉的时间点,该困了。”
“………”
盛蔷有点没法反驳。
她刚飞航班的时候,偶尔会状态不好,倒时差的日子里也就难以调整回来。为了保持充沛的精神和良好的工作状态,盛蔷干脆给自己敲定了严格的生物钟,譬如最晚不能超过几点睡,十分坚决。
当然,偶有的几次确实打破了她自己既定的规矩。
具体是被谁弄得那么晚,答案也很明显。
盛蔷最晚不超过几点入睡的那条线,分明是被沈言礼给慢慢拉了长。
眼下,听他将这种话搬上台面,再应着程也望叶京寒纷纷探过来的意味不明——
所以沈言礼一昧寻求二人世界的意图,还能再明显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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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家的车程,再到公寓。
沈言礼揽着她,话倒是不多。
他今天意兴泛泛,着实碰了不少酒。
眼下眉梢间沾染着无尽恣意,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半边侧脸隐在昏昧中。
见沈言礼这般模样,盛蔷刚换好鞋,望向他,“你胃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儿甜汤。”
“不用,我还好。”他说着,慢悠悠地侧过来,偏头在她的脸颊上咬了口。
而后,他像是爱上了这样无声的小游戏,不分轻重,颇有些上瘾。
盛蔷忍了会儿,也借着沈言礼酒意上涌,直接将人拍开。
被推搡开的沈言礼倒也没说什么,迈向主卧里的衣帽间,换衣服去了。
好一阵都没出来。
盛蔷没跟着过去,她先是将自己的包放好,之后又收拾了一番,这才走向主卧。
她进了房,这会儿略有些闷,将自己的开衫轻轻褪去。
里面落有的是轻薄的蕾边衬衣。
盛蔷还想再解开领口扣子,恍惚间,依稀听到旁边衣帽间里的沈言礼喊了她一声。
她屏息凝神,这会儿倒是什么声响也没有。
盛蔷复又专心于自己,只觉得是听错了。
就在这时,衣帽间又传来一声。
“阿蔷。”
盛蔷这会儿才听见,连忙应下,“嗯?”
沈言礼隔着推门,颀长身影隐约,“你进来一下。”
女孩略有些疑惑,到底还是听了他的话,走了进去。
沈言礼这会儿站在柜边,脱了外套,只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衬得骨骼清落。
清劲的肩撑开略显松垮的衣领,两条长腿闲散地搁着。
盛蔷觑了眼,视线凝在上面。
听到声音,沈言礼抬眸,直接撂向她。
他明晰指骨略弓,抬起来朝着自己的喉结点了点,“过来,帮我解领带。”
“你解个领带都不会了?”
想到他今天喝了不少酒,盛蔷这样说着,到底还是凑近。
女孩几步迈进,随后将手抬起,轻轻地附到他领口。
她的力道很轻柔,视线全然落在上方,认真又安静。
沈言礼只垂眸睇她,便能感知到她胸前耸伏若有若无抵过来的接触。
女孩内里穿得轻而薄,长睫微颤,呵气如兰。
瓷白的面容柔美纯媚,淡然的栀子花香很快便袅袅地散发在整个衣帽间内。
她这样柔顺地贴过来,安然又恬静。
手中动作不算稳,偶然地触碰到他领带之外的地儿,当即便在空气里播下了火-种,一燃即发。
沈言礼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摁向自己。
“你是不是不会?”沈言礼低头,灼而烫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细长的颈子上,“让你解领带,不是让你挠我。”
“说谁不会呢。”盛蔷手下的动作顿了顿,须臾,开始加快速度。
沈言礼笑了下,随即在她的翘-挺上轻轻捏了把,“能说谁,当然是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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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蔷懒得理他,终于解完领带后,转身便想走人。
奈何沈言礼眼疾手快,直接捞住她,“跑什么呢,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和我说?”
“我能有什么事没和你说?”
盛蔷想来想去,只觉得是沈言礼没事找事。
这个时候不走,之后或许大概,可能就走不了了。
每每喝完酒,沈言礼的战斗力都特别强。
女孩略微挣扎了几下,还没几秒,他倒是一反常态,当即松开了人。
“那也行。”沈言礼似是不在意,随口而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柜子,我只好自己打开了。”
盛蔷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你还惦记着小柜子?”
“不是我惦记,是你一直没给我看。”
女孩难得懊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那我还真的忘了。”
盛蔷几步迈过去,“不过我得和你说,我是真的没想起来,你当时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给你。”
沈言礼下颌稍敛,“你就非得放这儿。”
看这模样,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我当初首飞降落在法国,特地给你挑的生日礼物。”盛蔷略蹲在小柜子前,“你也是啊,我没给你生日礼物,你都没觉得奇怪?”
“确实没觉得奇怪。”沈言礼抱肩,略靠在一旁的衣柜边,“你要听真话吗?因为我猜到了。”
“………”
“那你还一直问我。”
“我是想着再不提醒你,你就真忘了。”
盛蔷打开柜子后,眼瞧着沈言礼要凑过来看,连忙将人挡开,“我拿东西呢。”
在往里摸的瞬间,她动作稍微凝滞了瞬。
继而捞出来一个长条的礼盒,迅即地将柜子阖上。
“你拿去看看?”
沈言礼接过来以后,当即打开,里面是条黑绸质地的领带。
在衣帽间的暗光催发下,泛着淡淡的色泽。
他拎起,用指腹捻了捻。
领带的内沿处,有些微的凸起。
沈言礼敛眸,上面印刻的有「s」。
盛蔷望着他,“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盛蔷那天在专柜里挑了很久,一直没遇上合眼缘的。
后来还是柜姐盯了她一会儿,复又凑上来说她们这边有隐藏的款式,还可以私人订制。
她在柜姐拿上来的两条里,一眼便看中了那款黑色。
想着时不时还会降落在戴高乐机场这边,领带也可以过阵子来拿货,盛蔷干脆定制了「s」的镌刻式样。
眼下,沈言礼凑近,用鼻音应了声,“嗯,很喜欢。”
只是,他俯身而来的动作,却是越过了她,手也紧跟着打开了那个小柜子。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在沈言礼动作和话语皆落下的瞬间,盛蔷反应过来想要去拦,却是为时已晚。
年轻的男人望着手里攥着的那件玩意儿,罕见地顿了顿。
那是一副异常精致的镣-铐,被打磨得光滑无比,各个角度偏移成不同的反射。
银色光亮之余,链子中还带有和领带同属铭牌的立体logo。
盛蔷赧然上头,当即捶了他几下,“你干嘛拿出来啊……”
“你一直各种藏,我才拿了出来。”沈言礼目光从镣-铐中收回,继而放到女孩身上,“盛蔷,你原来是这样想我的?”
“………”
“不是我要的,那个柜姐非要送给我,我没办法。”
因为她做了私人订制,柜姐问她是不是要送给另一半,得到确切的回应后很是热情,说是有赠品。
甫一看到的瞬间,盛蔷就有些懵。
当时她是想着不拿出来就好,送了就送了吧,哪曾想沈言礼还有这么一手。
“你快还放回去。”盛蔷说着倾身而来,是真的有点羞了。
“这有什么,这玩意儿不就是用来——”
沈言礼话到一半,看了眼盛蔷的反应,到底还是放了回去。
盛蔷将柜子捂了捂,“我和你说,你现在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啊。”
“我要真的想,你又能怎么办?”关上柜子后,他没再吭声,只是开始缓缓地抽-出领带。
“回来之前,你说自己不困对吧。”沈言礼说着将领带绕在她细嫩的手腕上,“刚刚是他们给我补生日,现在总轮到你了。”
年轻的男人说着咬了下她的耳垂,“补给我。”
沈言礼到底没舍得拿她送的,派上用场的,是她帮忙解的那条。
虽说那玩意儿被放了回去,但以此延伸而来的事,尽在不言之中。
这完全是受到了启发。
盛蔷恍然而论,只觉得一片天一片地。
她两只手被攥着放在头顶,而身上的人只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恣意妄为,嚣张极了。
而他大抵很是很喜欢,用行动表述了对于这份生日礼物的满意。
盛蔷被放开之时,印迹红了一圈。
而被人提起的腿刚被放下,连踢他的劲儿都没了。
而沈言礼愈发没个收敛,圈着怀里的女孩,不住地时不时地再来。
盛蔷昏睡之前只记得沈言礼附在她耳旁的话,不断地重复着强调之前他说过的那句,“媳妇儿,我很喜欢。”
可不论他说的再怎么缱-绻,再怎么动听。
盛蔷接下来的反应皆是将他给赶出去。
论及沈言礼睡在主卧的日子,更多的时候,他则是驻扎在了客卧。
虽然偶有几次不小心被他捞过去一并睡在了那边,但某些无声的争斗,是两人乐此不疲的拉锯方式。
这次的盛蔷大概是真的狠了心。
因为——「客卧」这两个字,也确实成为了近来沈言礼频频碰壁的最佳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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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急转而下,初冬渐渐地来了。
最近应桃来了南槐,盛蔷想着沈言礼最近几乎都在航天器基地那边,也都没回来,干脆问他能不能让应桃来公寓这边住几晚。
s&s:「你问我啊。」
s&s:「我现在难道还有房间的支配权?」
寥寥两句,卖惨意味明显。
盛蔷盯着屏幕,没忍住笑了出来。
s’q:「可是能怪谁呀。」
s’q:「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s&s:「。」
s&s:「不过我这几晚确实回不去,她陪着你也行。」
盛蔷到底没放心,叮嘱他温度降得快,不要穿太少。
这样以后,她又去查了查自己的银行余额。
工作几个月以来,收获颇丰。
一笔一笔攒下来,加之她之前每年在拿还没花完的奖学金,也有不少了。
而她刚从法国国立航大硕博连读毕业,有定向专项的优秀航天学员奖金。
一时之间,小荷包里鼓鼓囊囊。
盛蔷凝思,想着待会儿请应桃吃饭后,顺便再给沈言礼挑点衣服。
他忙,衣帽间的衣服都是派人按照季节更换,款式也没太大变化。
她偶有出去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就想着买点。
只不过,这回总该不会再出某些差错了。
这次见到应桃,是在盛蔷晚间的飞行结束后。
她也是才知道,应桃已经来南槐有几天了。
两人干脆在餐厅约了见面。
盛蔷落座后还在问她,“你来这么几天都没和我说?”
“你不是在飞吗,没想着麻烦你嘛。”应桃嘿嘿笑了两下。
“那你这几天睡哪儿?”
应桃顿顿,“就……宾馆啊,放心吧,我又不是没地儿睡,冻不死的。”
盛蔷这才放了心。
吃完饭外加逛完了街,两人一并回了公寓。
从一进门开始,应桃就有些瞠目结舌,她是第一次来沈言礼的盛蔷的住处。
“你俩也太奢侈了吧!这么夸张。”
她转悠了两下,“这得是两层半了吧,还是这么好的地理位置。”
顿了顿,在触及到挑高两层,近乎横跨了一整面的飞机模型后。
应桃由衷地发出一声喟叹,“不愧是沈总。”
盛蔷在应桃转悠打量的间隙,给她拿了新拖鞋,“知道你要来,我特意买的,凑合点用。”
应桃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蔷妹,你对我真好。”
“那你都来南槐好几天了还不和我说,我可以调班陪你啊。”盛蔷直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不过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两天在南槐,都去哪玩了?”
应桃不知道想着什么,声音略低地应,“玩什么啊,讨债还差不多。”
盛蔷没听见,声音稍扬,“你喝冷的还是热的?”
“冷的,巨冷的那种,加好多好多冰块!”
盛蔷顿了顿,到底还是照着应桃的要求弄了。
“我刚就想说你,你吃饭也是猛塞,这次不怕胖啦?”
应桃是易胖体质,之前还在航大念书的时候,院里的形体老师让大家严格控制体重。
她每每都是处于危险边沿的那一位。
每每看盛蔷喝甜腻的桃子汁还不胖,应桃就艳羡地嚎。
“还说呢。”应桃拧了拧自己的脸颊,“之前……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没敢吃,后来发现其实没什么大碍,我就尽情地敞开了我的肚皮。”
她趿拉着鞋,“人生嘛,及时行乐才是正解!”
盛蔷看着应桃还和从前一样,嘴角勾了勾。
临睡前,应桃彻彻底底地观摩了一番这边的公寓。
盛蔷看向她,“你今晚要不要和我睡主卧?”
“主卧?”应桃摆摆手,“那是你和沈总的地儿,你俩的主场我去睡算什么啊,客卧吧,客卧。”
盛蔷其实想和应桃说,她想去睡的客卧,才是近来沈言礼的主场。
但这事儿吧,对内心知肚明可以,不好往外说。
主卧和客卧早就换了新床单。
眼下两个女孩并肩躺在客卧的床褥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桃子,我在想,你要是可以的话,要不要来南槐这边工作?”
应桃在京淮那边没什么朋友,只是因为母校在那边,大学又读了四年,难免有些情怀。
所以她从家里那边出来,也就选择了京淮。
但眼下,沈言礼一行人,还有盛蔷自己,都驻扎在了南槐。
两厢比对,应桃来这边也不是不行。
上次的聚会,她因为飞行航程冲突,就没来。
应桃清丽的脸难得浮现出一丝犹豫,“我也想呢,这不还在纠结呢。”
凛冬初来的夜晚,房间里哪怕恒温,仍然抵挡不住寒冷因子的窜入。
应桃往被褥里窝了窝,径自钻进到盛蔷身旁,靠在她的肩侧,“蔷妹啊,我有时候好羡慕沈言礼。”
盛蔷有些哭笑不得,“……你羡慕他干嘛?”
“因为他把那么好的你给拐走了啊,当初他在食堂里帮你赶变-态学长我就觉得不对劲。”应桃说着顿了顿,“这样想想,你家沈总居心不良很久了!”
盛蔷没说话,说到这个话题,好像也确实是很久了。
应桃打开了话匣子,一朝奔涌,压根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大学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距离一众人形影不离的日子也过去了很久。
回忆总能在追溯中变得更珍贵,也总能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中,镀上珍贵的面纱。
待到两人昏昏欲睡之余,盛蔷准备关灯。
她用手去摸远程遥控器,不小心觑见应桃颈侧有点点的印迹,泛着红。
“你这是过敏了还是……”盛蔷抬手,直接点了点。
“啊……”应桃当即去捂自己的脖子,“很明显吗?”
“是啊,我刚换的床单,你不会真的过敏了吧?”
“哪儿有的事,可能最近湿冷,就有了小疹子。”应桃回答得很快,“哎呀,不碍事的,不过蔷妹,你先别关灯!”
迎向盛蔷疑惑的眼神,她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两下,“你这有没有眼罩啊,我睡觉喜欢用这个。”
“有啊,沈言礼睡觉不喜欢光,有时候也用,这边的床头柜里肯定也有。”
盛蔷让应桃起身,说着就打开了床头柜。
但不知道是不是里面堆积的东西太多,甫一打开的瞬间,卡了两下。
应桃顺着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不是眼罩,反倒是某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种类和样式繁多,格外得显眼。
两个女孩同时陷入了沉默。
盛蔷觉得自己大意了,这些天都是沈言礼睡客卧,偶有几天她被捞过来。
床头柜自然就有,但她忽略了这么茬。
盛蔷手忙脚乱之余,捞了个眼罩给应桃。
而后很快将床头柜阖上。
应桃是真没想到,原来客卧里居然还放了这么多。
这两人平时——
“……天。”饶是应桃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到了此刻嘴唇微张难掩惊讶,“你俩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