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钱一桶水的事情传开了来。
周围几十里的人都接到了消息,更是有人连夜就拉着驴车过来,就是怕买不上。
可吴家这水井,就跟挖了泉眼似的,用之不竭。
就连镇上的大户人家,都派了人来几桶几桶地买。
他们有钱,五文钱根本不在话下,更是有富商出了一两黄金,想要包下吴家的水井,却被吴老太拒绝了。
这井,他们一旦卖给了富商,那么定价的事情就要重新规划了。
方圆几十里,真就剩下他们这一家,要是富商狮子大开口,一百文一桶,两百文一桶的,乡亲们就难了。
别说不卖了,钱老太更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是限制每家购买的数量,一日最多可以买三桶,远一些的人家,可以多买点,五桶。
钱生跟吴老大力气最大,家里每天都要打上几百桶水,实在是忙不过来,干脆就不出去寻工了,干脆就跟钱旺还有吴老三担任起抗水工的活计。
大福则坐起了守井神,坐在那井边,虎视眈眈的看着,防止有人作乱。
有着这么一只大老虎在,一些人的小心思是彻底消了。
钱牛木工的活实在是推不掉,再加上家里很多人在了,也就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吴老大媳妇吴老三媳妇还有孙翠翠就负责收铜币。
五文又五文,数量极其多。
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张桂芳是最喜欢这份活计的,难得的积极,钱老太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直接把她赶去跟吴老四钱金钱木一块督促秩序。
“你,能不能好好排,不能排就别排了,就五文钱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排个队都排不好。”
这股怨气,全让她逮住了一个人发泄出来。
被骂的那人,看起来十五岁出头,消瘦得厉害,脸上的颧骨深深凹了进去,显得眼球跟突出来似的。
裸露出来的肌肤,基本是皮包骨的情况,那关节看得真切,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折断了小胳膊小腿。
消瘦少年本是站得脚酸,受不住脚下一软歪向一旁,不曾想还没站直呢,就被人指着鼻子骂,直接把他骂懵了。
待众人看过来,脸色燥红地离开,浑身拘束,无地自容。
生怕被赶走,燥红的脸猛地白了下去,提着水桶弯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这位婶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一定好好排着,你千万别赶我走,我家里还等着我买水回去救命呢。”
“我管你救谁,放在你没有好好排队,就给我去到后边重新排。”
说着上手就扯住少年的胳膊把他拉出来,少年怎么都不肯,红着眼眶嘴上恳求着。
“婶子,你就让我排着吧,我一定不会乱动了。”
这都快要排到了,他刚刚看了一眼,这井水已经打深下去不少了。
现在队伍长得厉害,要是重新排,排到他了就已经没水了。
想要买水,就只能等明日水涌上来。
况且明日的情况明日说,万一明日没水了咋办。
周围的人看了,忍不住在心里捏了把汗。
提起全部的精神排着,连动都不敢动,生怕张桂芳的目光落到了自个身上。
这妇人,实在太彪悍了些。
吴老四听到动静赶来,连忙瘸着腿上前拦着阻止,“三婶子,算了,也不是什么大紧事,就让他排着吧。”
少年总算是挣开了束缚,抹着眼泪感激的看了一眼吴老四,重新挤回了队伍里。
吴老四到底才是主人家,张桂芳不再坚持,瞪了一眼那少年,冷哼一声朝着队伍后边走去。
反正,她也出气了。
爱咋地咋地。
一场闹剧过去,吴老四无奈摇头,上前对着少年说道,“跟我来。”
少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急了,“大哥哥,你别赶我走,我可以多付的!”
着急忙慌的拿出一块用一根红绳捆成包子的破布,里边装的是他所有的铜币,大概有着二十几文,来不及细数,全都交到了吴老四手里,语气哀求,“大哥哥,我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就行行好,别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走。”吴老四知道他误会了,失笑一声,在其愣神时将荷包还了回去,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另一个队伍走,“刚才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家婶子就是这急性子,我替她给你道不是,这买水的五文,就不收你的了。”
队伍一共分成两排。
交了五文钱后,才能提着水桶前往打水的队伍。
这会,少年已经换了一个队,一手提着一个水桶。
无形之间就已经省下来十文了。
不少羡慕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愣住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他都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后下跪磕头了。
“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少年发自肺腑的说道。
这回已经排到他来,来不及跟吴老四郑重道谢,连忙把手中的两个水桶递了过去。
钱生力大如牛,绑好绳子一抛。
“噗通!”
水桶撞击水面发出的碰撞声是多么的悦耳。
两桶水装满到拉上来不过瞬息之间,待少年提着两桶满当当的水出到院子外,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存在,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某道人影,却冷不丁的对上张桂芳的视线。
瞧见她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心下一个咯噔,不敢多留连忙离开了。
对于少年的离开,张桂芳根本不知道。
在队伍里头,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仰着笑脸上前,“四婶子,你也来买水了?”
四婶子一脸喜色,拉着吴桂芳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撒开,“哎呀,这不是桂芳嘛,早就听说你们家不在石头村住着跑到光明村来了,没想到这么巧,今天能够在这里遇上你,你也是来买水的吗?”
旁边的一位妇人瞥了一眼道,“这位婶子哪里用买水阿,这水就是他们家的,他们这是在卖水呢。”
四婶子瞪大了眼睛,“桂芳,你竟然住在这里?”
说着环顾起四周,看着高墙砖瓦,那叫一个羡慕。
他们只是听说钱家搬去了钱老三的老丈人家里住,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气派。
这么大的一个宅子阿......
“当然,”张桂芳别提多得意了,扯着四婶子聊起了家常,话里话外全是在暗示自己过得有多好多好。
吃不愁穿不愁,银子从天上来,儿子孝敬,日子不要太好。
四婶子听得心里不大是滋味,看了眼张桂芳身上穿的新衣裳,尴尬的笑了笑。
注意到她的目光,张桂芳更是爱不释手的摸起身上的料子,“你看,这是我大嫂新给我裁的呢,可是从镇上最大的绸缎铺买着呢,料子可好了,四婶子你没穿过这种料子吧?”
钱家虽然日子好过了,但平常日子,还没有到给每个人都裁上一件新衣服的节奏。
料子是新料子不错,但不是她的。
当时大嫂要给钱木钱火钱风每人做一件衣裳。
她便取了钱火钱风的料子偷摸找了村里的婶子给自己裁了一件。
要她说,钱火钱风还小,有着是上头大哥传下来的旧衣裳,何必浪费了这么好的料子,穿几次就要便宜给后边的弟弟了。
还不如用在她自个身上。
四婶子不自在的揪了揪衣角。
他们家吃饱肚子都难,日子十分的拮据,别说什么打新衣裳了,能有着足够换穿都不错了,若是到了寒日,还不知道要怎么受冷呢。
偏偏张桂芳还是个没眼力见的,嘴上说个不停。
周围排队的妇人都是一个劲的羡慕起她的日子。
可不嘛,单靠这卖水,就能够赚上不少了,好日子更加在后头呢,着实看着让人眼热。
四婶子想要发作,却又怕得罪了张桂芳买不上水,只好忍着,时不时的还要对那些让人听了发狂的炫耀应和几声,别提多么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