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共指挥的陆军,是地球时代轻步兵的巅峰。
——战备司无人不知。
看到林亮的党员证,刘志队长呼吸都粗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林亮大杀全场,展现精密的筹谋算计,谁知,跳进坦克围杀场中的是陈以南。
刘志:“……”
那是巅峰状态的德意志帝国,和名垂战争史的豹式坦克原型。
这丫头片子疯了吗?
……
良久,窗外响起了哗啦啦水声,这动静刘志很熟悉,每次高考直播水幕屏弹射开就这声响。
他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有些湿意。
小屏幕上,高挑的姑娘已经被锋利弹片刮成了两半,一半烂成肉泥,一半被冻结实了,腊肉似的挂在报废坦克上。
杨昊天跪在雪地里大哭。
直播已经热热闹闹开始了,刘志却一点也不想搭理。
他心口满是热意,快要炸开了似的。
外面这些人,这些欢呼的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
昨天的凌晨,那片人迹罕至的雪原上发生过什么。
直起身来,刘志将风纪扣扣好,认真站着军姿,将陈以南贝浩阵亡前的影像认真看完。
又默默将这段监控录像拷贝,把原带子洗掉,确保后来再有部门过来,也不会看到这段珍贵录像。
转身,他就通过内网,将视频传给了人力部门。
【@参谋部刘志:监控.avi】
【@参谋部刘志:这个人,一定要截下,收到请回复】
人力资源小贾正在整理今年各路队长踩来的人才信息,个把新锐,一个队长三五个,凑在一起就不少了,整合在一起,也是厚厚一沓材料,送到上层盖过章后,争取在天王战最后三天下放到考生的光脑上。
刘志的视频发来了,小贾随便一看,只一秒,就被抓住了心神。
都什么年代了。
星际世界,哪儿还见得到如此惨烈的对抗。
……
片刻后,小贾摘掉眼镜,擦擦眼泪,认真将视频放进资料包,并附注一句:
【参谋部注:此人势在必得】
【人力资源二注:附议】
很快,资料包在战备司内网各环节流动起来,一道道附注随即贴了下来。
【人力资源二科三注:同意,可真是个好姑娘】
【组织部四注:同意+1,我司谁能阻挡苏德战争的魅力呢?】
【纪检五注:同意引进+1,我也想回到那个惨烈又灿烂的年代】
【部长办公室六注:今年人才质量很好,又及,楼上想屁吃】
【纪检:……】
【纪检:楼上知道个屁,我部一大把未婚优秀小伙子,对陈考生吸引力很强】
【部长办公室:……】
【纪检:你部有啥呢,秃瓢部长?】
【部长办公室:口皿口!】
三分钟后,纪检办公室通讯响了,里头传出部长的喉癌低音炮:
“纪检的,上来个人,领导找!”
纪检部:“……”
回到看台上,刘志还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他有点想抽烟,军人素养让他忍住了,浑身沸腾的热血让人想要发泄点什么。
落在旁边工业部许典新队长的眼里,刘志就是黑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屏幕,跟谁欠了他三百万似的。
掏出根烟,许队故意说:“放松下,战士大哥?”
她料想刘志不会接。
谁知刘志一把接过,点着火,深深吸了口,“谢了。”
许典新:“……”早知道给他换个便宜的了。
“这是怎么了?”许典新随意问,手里接着给选定学生打分,哗啦啦地翻着页。
刘志不答话,眼神溜着她手里的名册。
许队:“……”
啪一声合上了本子,“刘队,非礼勿视。”
刘志含着烟,嗯了声,“许典新,打个商量吧。”
许典新:“什么?”
刘志:“四区陈以南,我刚看到她名字了。”
“您高抬贵手,让给我司吧。”
总台小哥说得对。
错过那个学生,战备司会后悔的。
许典新没立刻说话,耳边人声躁躁,说什么的都有,三五里里就会冒出一句:“哎今天能看见那个替考的学生不?我可喜欢她了!”
“啧,怪心疼的,孩子多可怜啊,本来二区的康庄大道,活活给丢进四区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逼到绝路,哪儿能看到陈以南现在这么亮眼的表现?”
许典新合上笔帽:“可以给我个理由吗?”
刘志并不打算透露苏德战争的事,“没什么理由。”
许典新露出假笑:“没理由的事,您凭什么差遣我来做?”
刘志沉声道:“我只能说,她是更适合战备司的人。”
“——秦崇芳那钱串子还觉得她更适合财神爷呢。”许典新还嘴,吵架除了商务司和法律司,工业部也不会怕谁:
“不是我说您,战备司喜欢背景干净心肝赤诚的学生,这我们都知道。”
“您一直以来也是端着款儿,我也以为战备司风格不改,绿水长流,还是挑拣白菜来的。”
“咋,挖着挖着,发现这颗是翠玉了?”
刘志不说话。
他不会被许典新几句话挤兑到,真正值得他当面提请求的,才不是这些表面油花。
——是陈以南原本的理科背景。
工业部是理工科的神殿,老话说,宇宙海没一个理科生能拒绝这位巨头的邀约。
陈以南被人夺走了考理科的机会,她会毫无怨言吗?她会对理科没有一丝想念吗?
那可是她曾经错失的人生。
但凡她有一点不甘心,工业部伸出手来,岂不是挥之即来?
许典新:“你就说说吧,你司搞战争事业,践踏生命如切菜,战争是法律厌恶至极却只能豁免特权的玩意儿,为这,战备司和法律司关系就好不了。”
“陈以南要真去了你司,替考案这种法律司必须经手的东西,流程得走多久?”
刘志握拳,“法律司的脾性我知道,厌恶我司也不会卡官司。”
“他们没这么下作。”
许典新:“……”哎嘿,竟然不上套。
“你还知道下作?”
“那您觉得当面对我提出这种要求的您,又有很高尚吗?”
刘志不为所动:“一句话,您就说成不成。”
许典新没了笑容:“不成。”
“我工业部虽不是财神爷商务司,但偌大星系,所有基建和信息化建设都要经过我司之手,拦路虎?不是那么好当的。”
刘志深吸口气,会打架的人往往不爱嘴炮:“这人,我司志在必得。”
许典新激他:“您要真势在必得,就别来求我。”
刘志:“……”
要是没看过苏德战争录像,这人,错过便错过了。
但现在看过了,你要刘志如何当没见过?
她陈以南骨子里根本就是个热血赤诚的战士!去你那劳什子工业部干啥?!
两位大佬不欢而散,刘志只丢下一句:“我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希望您多思考些,一个真正适合战争事业的人才,去了工业部实验室,就像鸟儿拔去了翅膀,这是多可惜的事。”
随后匆匆离去。
许典新:“……”
个兵鲁子,还跟我搞起怀柔了?
她思前想后,站起身来。
十分钟后,星云总台值班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开门的总台小哥:“……”
让我死,谢谢。
“您也是来看录像的吗?”他生无可恋。
许典新点头,小哥一路幽浮飘着给她领到监控室,“左边那堆录像带是陈以南的往期监控,右边桌子上是昨天的天王战录像,小电视随便用,您自便。”
许典新:“小同志很熟练嘛。”
总台小哥一脸我受到了很大伤害:“别问了,俺不想解释,说太多舌头疼。”
说完,又飘走了。
许典新耸肩,工科人不爱管闲事,她抓起天王战的录像,插进小电视里。
……
一分钟后,雪花屏丝毫没有改善。
许典新关上监控,脸色阴得能滴水。
哪个日狗的?!
竟然敢洗录像!
……
很好,你不想让我看天王战,我还非要看到不可!
光速切进工业部内网,许典新开了权限就去数据库拿“钥匙”。
能洗掉录像的无非那么几个部门,战备司嫌疑最大,那就先从他开始。
先前质问刘志的话,许典新一点没撒谎,宇宙海任何一处基建都和工业部密切相关——包括各大部门的内网搭建,连法律司的“定海神针”数据库都是工业部建的,何况他战备司?
很快,许典新拿着密码“走进”了战备司内网。
缺失的天王战录像就好好躺在右司数据流里。
许典新:“……”
呵,还挺冠冕堂皇。
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将录像拷贝了,群发给了猎户座所有一二线部门。
什么产业规划司农业部、什么宇宙安全局文化司。
反正大家伙都是友司,都飘在人才系统瞧热闹呢,那我就让这事更热闹点。
要是刘志在场,必要痛心疾首:你他娘咋不先看看录像呢?!
看完俺就不信你还舍得往外发!
但许队长热血冲头了,她没看。
于是,等刘志赶回总部、准备向上级申请更多资源时,人才系统显示,陈以南名字后的印章数量已经冲破了峰值,达到了可怕的十二个。
刷新一次,加了两个。
再刷新一次,又加了两个。
刘志:“……”
靠,我穿越到天王战最后一天了吗?
.
宇宙隔膜被撕开了一角。
法律司石克德黑衣黑裤,一身黑像个墨水瓶,沉默地踏进了二区考题宇宙。
他收到了秦崇芳的证物,证据链补齐了,可以来提审了。
缸中之脑很配合,将陈以南和孙依楠的考生id都交了出来,石克德快速追踪着,搭完火车搭毛驴,西伯利亚的冷风刀子似的吹在脸上,这辛苦,赶得上当年跨越星系追捕逃犯了。
忽然,孙依楠的id信号断了,提示着考生阵亡。
一分钟后,刚复活又掉线了。
再三分钟,又复活又掉线了。
石克德:“……”
这犯罪嫌疑人修的自杀学吗?
死的也太频繁了些。
他摇摇头,决定先去大陆桥那边,追陈以南拿口供。
谁知,穿过迷雾,竟然来到了一片偌大城池,富华端丽却又阴霾密布,黑云密密地垂在天顶,即将大雨倾盆。
再看地表,胡人汉人衣着富贵,在街坊摊贩前流连不走,远远地,华盖如云,逶迤而来,人们纷纷让路。
石克德:“……”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开裂。
高考毕业二十年了,乍看眼前这景象,石克德用了几秒才想起唐朝这个词。
缸中之脑贼贴心地提示道:
【您已进入第三战区猎户座考题宇宙】
【地标:初唐神都洛阳】
【请注意,此地有鬼】
石克德:“……滚。”
缸中之脑:“哦,么么哒!”
洛水奔涌如潮,华盖停在了石克德面前,石克德抬头,来人甚是怪异,骑着高头大马,马头还蒙着黑甲,后面却拖着华盖马车,车空着,人在马上。
细看人脸,不得了,此人皮肤灰败,头颅被黑气笼罩着,口齿开合间隐约死气逸散,他留着羊角胡,左脸却覆着一块尸斑——
别问为啥石克德知道这是尸斑,他一个赤脚法官,对阵黑/恶势力二十年,能不知道吗?!
“哦,又一个异乡人,身上功德还挺厚。”这活死人上下打量石克德,脸上浮现满意之色,旋即神情转厉:
“拖走!”
石克德:又?
随后,人就被甩在了车上,仿佛跌破了一层阴阳屏障,视野大变,石克德只觉得屁股一痛,才看到了可怜巴巴挤在马车上的仨男生。
可怜的,仨人腚都挤瘪了,放个屁都不方便,紧巴巴坐在一角。
石克德:“……你们是?”
其中一个男孩子吸吸鼻子,眼神落在石克德法律司制服上:“您好,我叫贝浩,这是我队友,杨昊天,墨菲——”
“还有个,不过她——”跑了,贝浩谨慎地看了眼前方活死人,没说话。
石克德沉默点头,表示知晓。
马车又开动了,诡异的光亮照着,外头完全看不见马车里有人,石克德默了默,“前头这鬼……这人是谁?”
贝浩刚想说话,缸中之脑就来讨嫌:
“嘿,这可是来俊臣,大名鼎鼎的武周酷吏来俊臣。”
“这都不知道?嘻嘻嘻~”
石克德面无表情将光脑踩在脚下,跺了两脚。
“没事,贝浩同学,你接着说。”
贝浩:“……”
他暗示性地指了指马车外,阳光晦暗,透过乌云洒下薄薄日光,照出了人影。
石克德望过去,瞳孔立时收缩。
这来俊臣驾车飞快,身形敏捷,但落在地上的影子,只有一匹骏马,马上空空如也。
换句话说,这人没有影子。
石克德:“……”
不止呢,贝浩打手势,您再看街上。
石克德下意识望过去,日光淡淡一片金黄,拂过路人的脚踝,一个影子跌进光明中,另一只却平平走过,毫无痕迹,仿佛一只灰色的鬼,无法被日光捕捉。
如此循环往复,街上竟有三分之一人没有影子。
“……”一股寒气顺着石克德脚丫子往上冲。
“您看到了吧。”贝浩余光瞥着他身上的铁树天平logo,“鬼蜮初唐,真是道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