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司吸纳人才的标准极其严格,工作负荷又大,能在这里混十年以上的人,处理星系事务的实战经验堪比中等水平的位面守门人。
不客气地说,雷迅、秦崇芳、梅岭……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吊打当年同辈的四个状元之和。
秦崇芳把关的文章,可是连五十岁的《日报》王组长都要啧啧称奇,说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的。
《猎户座日报》开头,300篇文章打底,天王战十日宣传为矩阵,第一天就投放了近100篇出来,密集抢占了三大星系所有星云的官媒头条。
切入角度花样百出,应有尽有。
四大战区top100的家境对比,性格对比,履历对比,还有专门针对脑残粉写出来的长相攀比、星座对比。
秦崇芳部长的信息整合能力,堪称“人/肉/搜/索”。
《日报》总社,社论办公室。
王组长不停地划着光脑,啧啧出声。
“牛逼,牛逼啊。”
“完美把控舆论走向,文章的每一句话乍看意犹未尽,实则留白无数,似是而非的证据最能煽动舆论。”
“——这秦崇芳当年咋就没来文化司呢?”
旁边,盯数据的秘书吐槽一句:
“您可得了吧,秦部长这些本事,都是十多年游走外域宇宙得来的,就文化司半死不活的样儿,黄金进去也成粪土。”
她捶捶腰,叹了口气,眼眶发红,“总评各区第一这篇实在是写得好,没啥文法技术,但就是特别的感人,我都想哭了——”
“——矫饰敌不过真情,真实自有千钧之力,干新闻这行,咱们都懂。”王组长抽着雪茄道。
“注意控制一下评论区,别被带了节奏。”
秘书:“.......”
秘书暗自撇嘴,《日报》自己就是个带节奏大师,上赶着被商务司当枪用好吗?
不过,组长说的对。
美强惨人设造的太完美,评论区彻底爆了,热赞评论一个比一个煽动极端情绪。
“我从八点哭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谁在哭,可能是陈以南,也可能是数百年历史中被辜负的可怜孩子,高考委员会,于心何忍啊!”
“傻逼了吧,圈内人士爆料,替考年年都有,今年撞上了真大佬狗头金,核爆了吧!该!”
“这是不公平的!践踏法律宇宙难容!正义到底在哪里,有没有人管管啊!跪求@法律司@法律司@法律司!!!”
“楼上你在指望那些脑满肠肥的官老爷吗?做梦吧!他们巴不得全战区的好资源都给自己孩子呢!”
“呜呜呜呜,怎么能这么委屈陈以南学姐!她那么优秀!我是为了她才报的四区拟志愿,结果现在你说,她是被人顶包了的?凭什么?!拿走别人的人生,这种毒妇该千刀万剐!”
“我一人血书,冲了高考委员会!让他们下台!彻查五百年的星云高考,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血书+1!”
“血书+2!”
“……”
“有没有人脉多的兄弟,众筹约一波外宇宙杀手吧,咱们逮着高考委员会的人杀两个,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还有其他部门!高考冤假错案年年有,法律司也跑不掉!祭人头我出十块!”
秘书看得直摇头。
再不控制一下,民/粹会变成疯狗,逮谁咬谁。
商务司希望这条狗精准点草高考委员会,可不希望祸害其他友司。
“瞧瞧,”王组长磕磕雪茄,吐出口烟,“通篇两万多字,详细写了四大战区文理组23书网友就只知道盯着美强惨陈以南看,商务司好算计。”
“看似不偏不倚,实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声叹口气,秘书将评论区新冒出来的评论删掉,什么委员会每个人都该死,把他们人头割了放在考生面前谢罪,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有点担心这个叫陈以南考生的心情。”
王组长嗤笑:“担心她干嘛?”
“你瞅瞅秦崇芳写的文章,‘三次模考两次在二区’,你觉着陈以南自己不知道被替考了?”
“她可能不仅知道,还猜过是谁呢。”
秘书一愣。
“你啊,刚还说评论网友不理智,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自以为是地揣度别人?你以为憋屈了人家考生就一定哭天喊地?”王组长换了根雪茄,“我看这陈以南很稳得住嘛,文理都行,通才呢。”
“可是,她本该作为理科生大放光彩——”秘书说着说着皱起眉头,王组长不耐烦地拍拍桌子:“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啊年轻人!”
“我刚说什么来着?她不知道自己被替考吗?知道,她成绩这么好,公众曝光度这么高,没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吗?有,两年来一直都有,但她做了吗?”
“退一万步讲,这篇报道里,涉及陈以南的部分都是‘笔者如何如何’,没有一句她自己的口述,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新闻工作者,把脑子从脚底板给我扣出来,认真想想。”
秘书张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
“这说明,这波报道根本不是陈以南的意愿。”
“她可能,什么都没对商务司说。”
“对咯,她没说。”
“我们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从行为判断,她没把替考当成一个必须要嗷嗷哭着喊奶吃的事情。”
王组长拍拍光脑,“凡事要从客观事实出发,脑子长了是要用的,别天天母性发作像个低智儿!让你写新闻不是让你自己掉进舆论陷阱的!”
秘书被训得不敢说话。
王组长见小朋友可怜,又缓和了语气,抖开报纸:“再说了,理科状元又怎样?你见得少吗?二十年来有一个状元上位商务司成功了吗?”
秘书缓缓睁大眼睛,她明白组长在暗示什么,但她有点不敢相信。
“您是说——”
“傻呀,傻呀,年轻人真是欠缺社会毒打。”王组长唉唉叹气,“状元算什么?年年都有,一捆新鲜的韭菜。”
“商务司将陈以南丢进了舆论风暴中——这分明是看上她了呀!”
“二十年,二十年没要高考新人的商务司!”
……
……
……
程梁风风火火赶到高考委员会大楼时,正好看到保安小队将五六个人扭送绑走。
他们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神色狰狞,满嘴喷着脏话,大楼外墙还摆着一排热气腾腾的粪水筒,歪倒了几个,流了一地。
细看,玻璃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褐色液体,恶臭无比。
入口处高考委员会几个大字,被一片褐色污迹涂抹掉,正缓缓流下固态排泄物。
程梁皱眉:“……”
“呸!”被绑走的人正好路过,朝着程梁狠狠吐了一口浓痰:
“委员会的小人!不要脸!活该下地狱!”
“每年几百万考生都是被你们害得!”
安保大喝两声,赶紧将人拖走,程梁盯着地上的黄痰,心里不是滋味。
几百万?
这又是哪儿来的讹传数据?
说归说,他默默地将脖子上高考委员会的实习证摘了下来。
找到aj时,他正在四楼天台吸烟,此处视野开阔,冷风飕飕,低头就能看到大楼门口的闹剧,程梁喊他,他也不回头,只是冷笑说了句:
“上班这么晚?”
程梁:“……”
“闹这么大,谁还有心情上班。”
他也上前几步,靠在栏杆上,想找aj借根烟,一看不得了,好好一个俊俏青年,满眼都是泪水,眼眶红得滴血。
烟卷上的火星都被他眼泪打湿了,要灭不灭。
“兄弟,别介啊!没什么事过不去的!”程梁吓了一跳。
“四楼天台也摔不死人啊!”
aj:“……”
他擦擦眼泪,骂道:“我去你妈的自杀程梁。”
程梁见他止住眼泪,心中松了口气,接过烟,小心翼翼问:“到底怎么了?”
“你说呢。”aj深吸一口气,将烟头吸干了,扔到楼下,风一吹,正好落在粪水上,火星灭了。
他幽幽盯着,觉得自己那颗为教育公平奋斗的心,也像落进了粪坑里似的,火焰熄灭了。
那自然是为了今早爆出的陈以南替考事件。
程梁不语。
他过来本来也是想安慰好兄弟的,但瞧他这样,程梁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靠着天台,良久安静。
楼下闹事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泼粪泼尿泼红漆,漂亮的银光大楼很快不堪入目。
“你说陈以南,她怎么不告诉我呢?”aj嘶哑出声。
“我是她的引路老师啊。”
程梁不知说什么好。
“她理科天赋那么好,我原来还想过,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傻,怎么不报理科报文科,理科多容易出高分啊——”aj眼泪又溢上来了,声音发抖:
“——两年多啊,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呢?”
那么多知识,陌生的学科,数不清的夜晚里,她是不是都得挑灯夜战补回来?
看着理科组夺得佳绩时,她有没有委屈过,觉得原本我也可以?
之前考题宇宙遇到理科考生时,她到底是怎么忍住心中的痛苦,来对那些人微笑的?
aj都不知道。
他是个暴躁直脾气,以己度人,这些光想想就觉得心脏炸裂。
程梁艰难开口:“兄弟,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
“恐怕在陈以南眼里,你和委员会是穿一条裤子的。”
“我不是。”aj道。
“我知道你不是,”程梁道,“但她不知道。”
“或者,她知道,但她不信。”
aj陷入了沉默,神情痛苦。
楼下又来了一波闹事的,这次改成了拉横幅,黑底白字,醒目极了。
“断人高考路,万恶委员会!!!”
aj:“!!!”
这字仿佛刺进了aj眼球里,他目眦欲裂,回身就走。
程梁一个没喊住,“干啥去!”
aj丢下一句:“我去调2501级的报考材料。”m.w.com,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