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脸上的术法感完全消退,白柯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聆尘的样子,丝毫不曾掺假。
君宵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才开口道:“师父……”他的声音满是涩意,几乎有些听不清。
冰魄上厚沉的灵力依旧源源不断地朝他体内涌去,君宵搭着他的经脉,发现那灵力居然有越涌越多的趋势,而白柯体内却有一股子力量,在将那灵力顺化开来。
与此同时,冰魄本身也越来越疯。它就像是个已经逐渐失控的巨大风扇,越转越快,流泻出来的灵力也越来越厚,只是十分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所有灵力全都倒出来似的。
可光是冰魄中的灵力就似乎是个无底洞,如果骤然间统统倾泄出来,这空间内的众人估计没一个能承受得住。
只是就现在这越来越多的灵力,钟罩中的几人除了白柯,其他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维持倒扣金钟罩所消耗的灵力能抵消的部分越来越少,多余的灵力越来越多,而多出来的灵力,除了灌进白柯体内,便是源源不断地涌进其他人经脉里。
最开始支撑不住的,是那一群少年弟子。
他们本就不善于将体内厚重的灵力推顺开来,体内暴涨的灵力挤在经脉中,几乎要将他们整个人撑爆,好几个人已经变得脸色苍白,虚汗如雨似的顺着额头直往下淌。
很快,那群少年弟子便撑不住了。
三角本身是最稳固的,一个点崩塌,另两个点便没法继续支撑,况且就算继续这倒扣金钟罩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照着冰魄这灵力流泻的速度,硬撑下去,只会导致所有人都爆体而亡。
可如果这倒扣金钟罩不持续下去,就这样任其散掉,那满盈的灵力便会直接涌进寻常世间,遭罪的可就不是这么些人了。
在那群少年弟子忍受不住,泄劲的瞬间,君宵一个抬手,将自己那道命魂拉了过来,护在白柯身边,而后一个闪身,直接落在了那群少年弟子所在的符点上。
有了他的支撑,倒扣金钟罩内的压力瞬间小了一些。
可正如先前说的,即便君宵抵着,这金钟罩也撑不了多久,毕竟君宵之前替白柯挡了近百道天雷,内损十分严重。
眼看着整个钟罩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冰魄中一直躺着的那个身影突然立了起来,而后慢慢浮空,一身白色的袍子在巨大的灵力流泻中翻涌不息。
稳在三点上撑着的君宵、余贤、邬南此时都死死盯着那浮在虚空中的人,这么远的距离并不会导致他们看不清浮在虚空中的那人的脸
他一头黑发束得高高的,就像是数千年前一样,五官清俊中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就像是云浮山巅最冷的雪。
只是他的双眼依旧闭着,还未曾真正地醒来。
君宵已经受过一次冲击了,余贤和邬南冷不丁看到白聆尘重新出现在眼前,差点傻了。
张了好几次口,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从符点上卸下劲来的林桀一边忍着体内剧痛,一边面色苍白中带着诧异地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道:“他们怎么出来了?!”
那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白柯这边拉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动静,此时听到林桀这么说,才悚然一惊,注意力拉回后,立刻感觉到金钟外面来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三个人。
只是一个人已经直奔金钟而来,在可视范围内,另外两个还跟在后头,没进入这片区域。
可当他们转头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余贤和君宵就又是一愣。
那人靠近金钟附近的时候,身上那股子强劲灵力挡也挡不住,只是有些乱,就像是来人不太能收敛控制似的。
就凭那股子灵力,来人修为不说是高手大能,起码也能和一些门派的小长老齐平。
然而……来的人却是白子旭。
他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直冲金钟罩,简直快赶得上小半个余贤了,也难怪身后的人追不上。
可他此时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正在君宵的秘境里喝茶看书甚至小憩……怎么也不应该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这个地方。
除非
白聆尘真的要醒了,而白子旭体内属于白聆尘的那一道命魂受到了震荡,也跟着醒了,所以带着白子旭直奔这里。
而金钟之外的白子旭看起来也确实神智混乱,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带着三分茫然。
他眼看着就要撞上金钟罩了,撑着三个符点的人却同时一个踉跄冰魄上不断倾泻的灵力在瞬间到了最大值,巨大的力道几乎直接要将金钟撑开,在符点上支撑着的三人是最先受到轰击的。
闪着金色符文的钟罩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而后整个钟罩上开始遍布裂纹,俨然下一秒就要尽毁。
而冰魄却还未曾消停。那枚七星丹逆转的效力几乎发挥到了最极致,非但灵力从吸收转化为倾泄,曾经被困在冰魄中的无数怨魂,也因为困锁的力道松懈,转而被推了出来。
无数突然获得自由的怨魂如同黑压压的云一般,从冰魄中升腾而起,而后突然四散分离,想脱离这个地方。
于是本就将崩未崩的倒扣金钟被无数怨魂猛地撞上,顿时再无力支撑,在空中炸裂开来。
符点上的三人被金钟的反力狠狠击中,几乎呕出血来。
就在被罩在金钟中的灵力要以山洪暴发的势态直奔而出的时候,浮在虚空中已经恢复了本貌的白柯倏然睁眼,只见他广袖一扫,将要奔散出去的灵力瞬间笼住,而后飞快地捏了个手决,数百道金光一跃而出,编织成网,将四散的怨魂圈在其中。
只有两道从里头漏了出来,一道直奔白子旭而去,另一道直奔负伤的霍君宵。
白柯只是看了一眼,却并没有阻止,就见那一道魂影直直撞进白子旭的额心,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倒直接进入了他的体内。
而后另一道魂影从他心口钻了出来,像是被一句巨大的磁力吸着,直奔虚空之中的白柯,倏地融进了他的眉心。
经过这一来一去,白子旭总算停下了那些混乱的举动,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之后,两眼一翻就要朝地上倒去,幸好被随即赶到的胖姨粽子两人接了个正着。
一时间魂魄归位,白柯修为再上一层。
他抬手划下四个符点,地上的君宵、余贤以及邬南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十分默契地各归各位,占了东南西三点,白柯自己落在北边。
而后沿着四点划出两个符阵,那团暴胀的灵力被送入阵中,四人以气劲将其死死压制住,另一边白柯直接抬手从虚空中划了一道直通轮回的裂缝,将被金线网住的那无数怨魂送进其中。
在最后一缕怨魂也入了轮回之后,白柯长袖一扫便合上了那道裂缝,而后将周身气劲灌注在那团灵力之上。
四人同时发力,只见山河色变,风起云涌,无数道惊雷直劈下来,一道接着一道,一道比一道凶狠。
脚下的冰魄在万钧压力之下,在苟延残喘地延续了千年之后,终于开始一点点地龟裂开。
裂纹很快遍布整块冰魄,大团的灵力也随之开始溃散……
终于,就听一声惊天的炸响,连带着地面都震颤起来,那块祸害了千年的冰魄终于碎裂成块,被碾成了齑粉,四散在空中,连带着那团溃散的灵力,被四人镇入了大地之下。
力道一旦松下来,一直和冰魄纠缠着的众人都露出了深重的疲态
那群少年弟子头一次试炼便碰上了这样的场面,之前的镇定都是强装的,此时终于装不下去了,再加上体内被强行灌注了那么多灵力,有些把控不住,刚松下口气没多会儿,就咕咚一声倒了一片。
邬南疯了数千年,此次恢复神智也多依赖胖姨的那株花,然而毕竟千年都在混沌中过,一时醒神,太多的事情都涌进了他的脑中,换谁也负荷不住,也十分干脆地睡了过去。
余贤就更别说了,上一回散功过去并不久,就算说起来恢复了,却依旧伤根底,此时又从头跟着出力到尾,一时没得过闲,好不容易解决了心头大病,也不客气地撒手不管,休养生息去了。
至于君宵和白柯,一个之前灌了部分灵力给白柯,本就不是巅峰状态,又受了这么多次重创,再加上回归本体的那道命魂里掺杂了太多冰魄的邪气,消化磨合也需要费些功夫;另一个体内更是灌满了冰魄的灵力,邪气更甚,再加上数千年丢失的记忆重新归于脑海,伤人又伤神,又和君宵一样,又一道命魂归体需要磨合,于是这两人也都直接昏睡了过去。
一片狼藉的残局之上,只剩胖姨和粽子两个人,面对着一地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昏睡的昏睡,横生出了一股子“遗世而独立”的味道来。
粽子抽了抽嘴角,看向胖姨道:“这……怎么收拾?!”
胖姨无奈地看了一圈,道:“搬呗,还能怎么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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