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覃茗抬起过夏辰的手脚,并没有觉得有多重,而且看夏辰一路身轻如燕的样子,他便真的以为夏辰很轻,直到背起夏辰的那一瞬,他才意识到,不妙。
但已经来不及了。
夏辰像个钢盆一路哐当哐当,坠下台阶。
身体的各个零部件也因为撞击而四处散裂,最先裂开的是两条小腿,一条挂在台阶上,一条挂在铁索上,然后裂开的是耳朵、鼻子,头……
覃茗站在原地,思绪放空了一瞬,视线里的人影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圆圈,卡在铁索中间。
“啊……救命啊……那个人摔下去了……”
“卧槽,他腿掉了,手掉了,艹艹艹……头也掉了……啊啊啊……”
正在游玩的众人看到夏辰逐渐“肢解”的画面后,吓得崩溃大叫,四处乱窜。
空旷的山间,满是此起彼伏的惊吓声。狭窄的小道上,则满是夏辰的残肢。
夏辰身体卡进铁索里,脑袋裂了出去,但连接的线条没有断,所以脑袋像灯笼一样挂在身体上。
他被摔的头晕目眩,眼珠子差点儿爆出来,在眼眶里转动了好几圈后才找到方向,抬起头堪堪看清楚自己的情形后,绝望的闭上眼睛。
这是五马分尸,公开处刑啊。
熙熙攘攘的山坡,很快空无一人,就连边上卖玉米棒的老奶奶都背着木桶,一瘸一拐,哭叫着跑开。
覃茗从不知所措中缓过神,慌忙去捡夏辰的残肢。
他抱着夏辰的两条小腿,离近了,才看清夏辰的惨状。
他少了两条腿,一只耳朵,一个鼻子,脑袋还悬在半空中……
见到这幅画面,覃茗脑海瞬间闪过夏辰车祸时的场景,心脏蓦地战栗,眼眶泛起猩红的血丝。
情绪似乎要崩溃,但动作却极其温柔,他小心翼翼俯下身,将夏辰的脑袋托起来。
“夏辰……对……”
夏辰闻言,眼睫轻颤,薄唇嗫嚅,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覃茗看到夏辰似乎想对自己说什么,便趴到夏辰嘴边去。
“覃……茗……你能不装逼么?”
“……”覃茗。
夏辰说完话后,身体传来滋滋电流声响,似乎哪儿连接不良,两眼一合昏了过去。
“夏辰……夏辰……”
覃茗喊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应答,也不敢乱动他,怕伤到他。
他只好打电话给艾尔森,让艾尔森过来“整理”夏辰的身体。
夏辰恍恍惚惚的时候,听到艾尔森的声音响起。
“七号怎么会摔的这么惨?”
覃茗沉默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却是在岔开话题,“夏辰有多少斤?”
“202……公斤。”
覃茗又沉默住。
夏辰还想再听两人的谈话,但是线头连接不良,让他再次陷入到混沌状态中去,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他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被无形的牢笼束缚着,很害怕离不开这个牢笼……
如果灵魂一辈子被关在这里,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覃茗……覃茗……
他在心里喊着覃茗的名字,一遍一遍喊着。
这个名字,仿佛是救世主,能带他脱离苦难。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辰耳边又传来熟悉的交谈声。
“先生,七号的芯片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身体零部件很快就能修复好。只不过七号本身存在着很多问题,现在实验所研已经针对这些问题进行改善,研发出了八号,是否要更换机器人?”
八号……
夏辰被这两个字蓦地刺激到,睁开眼睛,偏过头去,隔着玻璃窗看向外面的男人。
覃茗此刻背对着他,黑色背影高挑颀长,却若即若离,飘渺虚幻,让他有种怎么也触碰不到的错觉。而站在覃茗正对面,与覃茗咫尺相隔的是与夏辰几乎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西早八号。
八号看起来比他肤色更自然,眼神更清澈,似乎更符合覃茗对于记忆里那个人的印象。
夏辰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场景,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掏出来,左胸口那儿空荡荡的。
八号兄弟似乎是比自己更好的替代品。
他透过玻璃窗,恰好能看清自己现在的情形,他像个破布娃娃被摆放在台子上,脑袋与身体仅靠几根线条连接着,残肢零零散散的放在一边上,真惨啊,他似乎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覃茗真的要为八号抛弃他吗?
夏辰眼眶发涩,忽然间有些后悔,不该骂覃茗二大爷的。
现在去道歉还来得及吗?
似乎来不及了,覃茗的目光全都被八号吸引住……
夏辰黯然垂下眼皮的那一瞬,覃茗却转过身看向他,低沉有力的声音透过玻璃窗传进他的耳朵中。
“先修复七号。”
夏辰闻声蓦地抬起头,视线恰好与覃茗对上。
玻璃窗反射的光线微微晃动,晃得他眼睛越发艰涩。
覃茗没有放弃他。
心里有些震惊,也有些感动。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从未被人坚定的选择过。
覃茗没想到夏辰此时会醒过来,一颗心突然被提起,悬在半空中挂着。
他立即冲进玻璃仓内,走向玻璃台。
“夏辰!”
夏辰微微点头,说不出来话,算是回应他。
“对不起……”覃茗忽然低下声,想要去握夏辰的手,但在看到夏辰摇摇欲坠的手指头后又忍住了。他没想到夏辰那么沉,又高估了自己,才导致夏辰摔成这样。
他自责死了,恨不得替夏辰受这个罪。
“夏辰,你不会有事的。”
覃茗眼神直直望他,视线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股坚定感染着夏辰的情绪。
夏辰眼珠子转了转,示意覃茗低下头去,想努力开口,跟他道谢。
谢谢他没有因为八号的出现,而放弃自己。
覃茗见状,眼神却闪烁了下,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伸手捂住夏辰的嘴,“你现在什么也别说了,我让艾尔森尽快给你换上新的部件。”
七号的核心技术是大脑里掌控着行为和思考的芯片,只要这个没有毁,七号便不会被毁掉。而七号的其他零部件,都是在实验室里批量生产的,想要多少都有,所以换个部件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