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珏瞪大无辜的眼睛,水盈盈的,清纯又柔美:“仇人是什么意思?”
茭白默默坐了会:“三加五等于几?”
礼珏掰手指:“六。”
茭白翻白眼,行了,知道了,不哑了,智力不到四岁。
“你为什么在这?”茭白上下看他。
茭白有理由怀疑岑景末知道礼珏在这,才把他安排过来的。
岑景末那人疑心重,很阴,谁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躲猫猫。”礼珏咬|着漂亮的手指,“叔叔说我藏好了,天黑就来找我,给我带糖果。”
茭白的表情古怪,岑景末跟礼珏的年龄相差不大,哥哥辈的,到不了叔叔那个层面,难不成是什么play?
“哪个叔叔?”茭白问。
礼珏不知怎么忽然嘬起指尖,唇边溢出唾液,原本清澈而泛着童真的眼神变得粘稠,他白皙的脸颊跟脖颈都染了层粉色。
茭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把扑到。
身上有条毛毛虫,扭啊扭。就像是要产卵似的。
茭白将毛毛虫推开。
礼珏被推得跌坐到地上,他爬过去,抱住茭白的脚,柔软的唇往上亲。
甜腻腻的声音持续不止,夹杂着“难受”“热”“宝宝要死了”“宝宝要涨涨”之类的咕哝。
茭白的脚踝一疼,他回过神来,一脚踢在礼珏的肩头:“滚开!”
礼珏还要过来,粉蓝色的上衣被他自己抓扯得有些乱,他掀起衣摆又是抓又是抠的,一个劲地说他难受,好痒。
而他暴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印子。
茭白的耳朵边轰隆隆,他犹如看见剧情那座山四分五裂,扬起的尘土塞了他一嘴。
淦。
岑景末的属性是——古早病娇,喜怒无常,痴情种,偏执属性95。
漫画里,岑景末没对礼珏用强,他的珍惜情感压过原始欲|望。除了牵手,抱,摸脸,岑景末就只吻过礼珏的额头,而且还是轻若浮毛的偷吻。
但现在,
岑景末碰礼珏了!
岑景末的人设崩了!
岑景末……他……黑化了!!!
这得纵|欲|疯狂到什么程度,才能啃那么多。
茭白看着礼珏身上的痕迹,冷不丁地发觉到了异样,不对。
草!
我草!
那不是一个人啃的,齿印不一样,有整齐的,也有乱糟糟的。
茭白前倾身体,脖子伸向玩起来的礼珏,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他的腰:“这上面都是谁弄的?”
礼珏眼神迷离,微张的红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哼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像一朵正在糜烂的桃花。
茭白听礼珏又是抽泣又是喘的,他青着脸够到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块巧克力,晃了晃:“你跟我说,我给你这个,巧克力糖。”
“是叔叔伯伯他们,好多的,唔……痒痒……”礼珏抱住茭白的脚,软软的身子黏上来。小狗狗似的,什么也不懂,只有本能。
叔叔伯伯,还他们,好多?到哪一步了,别不是一套程序全走完了吧?茭白抖着鸡皮疙瘩抓起礼珏,扯住他的裤腰。
检查完毕,茭白手一松,满脑子都是验证后的结果。
礼珏的主角光环,裂了。
茭白的脚上有湿粘触感,他干呕着给外头的章枕打电话:“哥!去喊岑景末,就说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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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茭白单独会见岑景末,听到了岑景末给的说法。
岑景末说几个月前的晚上,他无意间碰见了被一群不|法|之|徒|残|虐的礼珏,就让郁岭出面救下对方。
不知怎么,礼珏引起他的恻隐之心,便带回岑家医治。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茭白听到这,表情没变化,岑景末还不知道他抱礼珏的那一幕被拍下来,他恢复一周目记忆的事情已经在我这个外来者面前暴露了。
岑景末身穿丝质睡袍,后脑勺的白色发尾抵着领子,他将指间鱼食抛进鱼缸里,迟迟没有往下说。
茭白站在屋里:“然后呢?”
“我二叔斗不过我,就对付才刚恢复声带的小珏,他的药物被做了手脚。”岑景末文弱的眉眼笼住血气,“小珏因此智力受损,还染上了那方面的瘾症。”
茭白通过礼珏的反应猜到了,有这类主角设定,可都是跟男主,或者多个男主,无论如何都不会轮到什么无名无姓的叔伯路人甲乙丙。
礼珏的主角光环真的……
“小珏治疗瘾症期间,我有要事处理,没看住他。”岑景末靠在榻上,他咳起来,唇咳得嫣红,嗓音哑得厉害,像被人硬生生割伤了喉管,差点死掉,“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他蛊|惑,鸡飞狗跳。等我发现后已经晚了,他的瘾症再也无法控制。”
茭白后退几步,离周身阴沉的岑景末远一点。
岑景末应该是男三,戚以潦跑偏剧情,他才被顶替成了男二。
可岑景末对礼珏的爱是真的,最后还因为思念他中了暗算,死在他的母校。
有了记忆后的岑景末逮着机会得到礼珏,抱着他的眼神多复杂。
不过,礼珏跟多人搞在了一起,岑景末这两个多月还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经历了怎样的心境波折,他的情感,心态,以及执念或许都有变化。
《断翅》的主角攻受之间有根偏执的链条,互相拉扯。
礼珏的头像是他对沈而铵的偏执,暗淡了,说明他自身偏执度的下降,链条要断,这不是他单方面就能造成的,得是主线上的重要角色都在挣脱主剧情的约束才行。
先有沈而铵在茭白撞门框的狗血执着下放手,后有礼珏沦为岑景末争权下的牺牲品沾上x瘾,发作时被主角攻以外的路人解救,和路人们发生混乱关系,再来就是岑景末恢复记忆,想要挣脱一周目结局走向。
三方合成的结果。
茭白理完头绪:“你喂鱼吧,我先走了。”
“茭先生,”岑景末白而细长的手指伸进长椅上的袋子里,捏出一块鱼食,掰碎了抛进鱼缸,“小珏跟你的过往我有耳闻,他糊涂,鬼迷心窍,被人利用,老天爷已经让他自食其果,得到了严重的惩罚,能不能算了?”
茭白扯唇:“成。”
他转身往外走,唇边的弧度下落。
早前他得知岑景末恢复记忆,还指着对方赶紧履行一周目的承诺,跳出权势圈,和他的求而不得好好生活。
治疗也可以去国外啊,机会都到他跟前了,他却留在岑家。
如果岑景末当晚就带礼珏走了,他的二叔哪还有机会对礼珏下手。
茭白脚步不停地跨过门槛,岑景末在一周目出于好奇设计接近礼珏,跟沈而铵斗了很久,斗输了,死前大彻大悟。
这一次他还没和沈而铵斗,也没死,他十有八|九是不长记性,觉得自己掌握了未来,有胜算。
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
也许岑景末没走,不是舍不得岑家的一切,不是要对付他的表弟沈而铵,而是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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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岑家用一场豪华的舞会招待宾客们,正热闹的时候,外面传来很大的骚动。
礼珏不见了。
茭白拽着吃过药的章枕去沙滩上,他们站在人群中前方,四周嘈杂得很,海浪混着议论声一波接一波地撞击耳膜。
船如同暗灵似的飘在浪中,礼珏被楮东汕抱着,浑身湿透,他回头往岸上看,和众多视线里的其中一道对上。
茭白跟礼珏自嘲的眼神交汇,忽地就明白了。礼珏是装傻的,他知道自己坏了,想脱困,于是就偷偷联系上了楮东汕,这才有了眼前的场景。
岑景末呢?
茭白不停扫视的目光停在一个方位。
岑景末就在不远处的椰树底下,他无悲无喜,像一个看客。
很显然,对于此时的情况,岑景末都知道,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楮东汕“强行”带走他上辈子的初恋。
估计是他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杀了不再干净纯洁,不再只为沈而铵生或死,也不再被沈而铵金屋藏娇的礼珏。
不能再像一周目那么挚爱,却又做不到主动放手,只能“被迫”放弃。
茭白迎着海风目送那艘船远去,《断翅》的粉丝很多都认为,岑景末对沈而铵才是真爱。沈而铵偏执什么,他就爱什么。
话说回来,新娘没了,那明天……
“小姐,你慢点!”
后面传来惊叫,茭白顺着叫声望去,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她抓着白色裙摆往岑景末那跑,像误入人间的天使扑向她的信仰。
王玉?
靠,王玉不是礼珏的珏,就是王玉?!
左边传来戚淮的汇报:“联姻。”
茭白看他:“王玉什么身份?”
“如果我没查错,她是政界一个大人物老来得子的私生女。”戚淮刷着手机,屏幕光照在他年轻精明的面上,“岑家一旦跟政界建立关系,岑景末的势头将会是现在的数倍。”
“……”茭白看着跟在岑景末后面的女孩,嘴角抽搐,礼珏萝莉装新闻那会儿,岑景末没承认他就是未来的岑夫人。
岑景末八成是故意的,让老子搞错。
礼珏已经退场了,那岑家这么大动干戈,是为谁准备的,总不至于是给楮东汕提供机会吧。
茭白跳到全身肌肉绷硬的章枕背上:“走走走,别看了。”
章枕下意识松开扣枪的手,把茭白往上捞了捞,掉头往回走。
走了一段路,章枕又回头,生出血丝的桃花眼死死瞪着深海,像瞪杀父仇人。
“要是我当年看到他被车撞的时候,不冲上去救他,他当场就死了。”章枕的面部肌肉紧抽了几下。
“想这个没有意义。”茭白趴在他蓄满力劲的背肌上面,“人生再回到那一刻,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章枕想反驳,脖子却梗住,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欠你的,我想替你讨回来。”
“这么跟你说吧,我本来是个有仇报仇的人,后来记的仇多了,我发现一样样讨费劲,我就试着放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感觉自己的生命线都拉长了。”茭白拍拍章枕的肩膀,“哥,别抓着不重要的人事,抓重要的,不然都没空地儿了。”
说着,茭白的余光往戚淮那斜飞:“戚秘书,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章枕嗖地凝神,凶狠地瞪向戚淮,管好你的眼睛,他是你表舅妈!
戚淮:“……”
“回去打牌吧,来真的,我试试我的手气。”茭白兴致勃勃地挥动手臂,“快走快走。”
章枕背着他冲进人群,穿过去,跑得又快又稳。
茭白朝浪花滚滚的大海回望。
主角光环在褪色的礼珏跟他的男配不一定都能顺利上岸。
就算平平安安地上了岸,没了主角光环,还得了那种瘾症,礼珏的结局也就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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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时间走得格外慢,事还多。
礼珏走后不久,一个大明星翻船,怎么翻的呢,她是自己公司老总的女伴,却勾搭上了对家公司的顶流鲜肉。
大明星的弟弟也在宾客里面,他是在校大学生,陪艺术家教授来的。
教授是大明星的前任之一。
这不就乱了。漫画里的随便一个配角都狗血。
茭白牌打一半出来看热闹,他主要关注大明星的弟弟,那位就是沈而铵的秘书,礼珏的男五,现在还没去沈氏任职。
啧啧。
茭白的戏谑写在眼里,那是对原剧情的佩服,他感叹万分,就差嗑瓜子了。
“白白,郁岭不在岛上。”章枕靠近点,把刚查到的情报说给茭白听,“他前不久从从岑家脱身了。”
茭白:“……”那他这一趟岂不是白跑?
不至于吧,耐心点,后头的剧情说不定能山路十八弯,拐到郁岭或者沈而铵身上。
茭白继续看沈而铵未来的秘书。岑家的人过来说:“茭先生,太子爷请你去他那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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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茶,到了那儿发现是酒。
岑景末已经先喝上了,他还是那身睡袍,下摆沾着细沙跟海水留下的印迹,这样的他跟平时的矜贵相差颇远。
茭白瞥瞥桌上的空酒瓶,这姓岑的有心脏病还喝酒,喝那么凶,怕不是找死。
“来这坐,茭先生。”岑景末招手,形状饱满的唇珠上沾着酒液。
茭白坐过去。
章枕跟戚淮都站在他后面。
“会下棋吗?”岑景末上扬的眼尾很红,像渗着血,不知是酒精在作祟,还是什么原因。
“不会。”茭白说。下棋算是狗血漫里的高逼格技能,他没掌握。
岑景末看向他身后两人。
章枕在跟守在科研院那边的弟兄们发消息,戚淮推了下眼镜:“略懂一二。”
棋盘摆起来了。
一局才走了三分之一,岑景末就呼吸困难,喉咙发紧,心脏病发了。
“药……”岑景末揪着心口的衣物倒在床榻里,他大口大口喘气,疼得五官扭曲,“药,帮我拿……药……”
药箱就在旁边,岑景末半个身体麻痹,起不来。
茭白的眼前闪过漫画里的礼珏为岑景末拿药的画面,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准确地打开药箱的第四层,在从左往右的第三格里拿出药瓶。
那一瞬间,茭白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这是一计,他暴露了。
茭白抓着药瓶转头,榻上的岑景末喘得快不行了,他那双细长发红的眼半搭着,眼底流出的光锁紧茭白。
岑景末在用眼神问茭白:你怎么知道我的药放在那里?
茭白的后背上滑下冷汗,他垂了垂眼皮,飞快捋着思绪。岑景末有了一周目的记忆以后,视角变了,看得多,会找不同。
岑景末找到茭白,他认为他们是同类。这段时间又被他察觉出不合理的地方。
哪些地方茭白能推断得出来,一,前年岑景末跟郁岭谈条件,他可以出国,但他却要回南城回沈家,自己往火坑里钻,又脱身而出,似乎了解沈家那几位。
二:今晚楮东汕带走礼珏时,他的反应。
三:他看到沈而铵的秘书,当时的表情不出意外被岑景末偷窥到了。
然后有了四。
岑景末用自身的心脏病做诱饵。
这场婚礼聚集了国内上流圈的所有金字塔人士,搞这么大排场,就是在钓他这条鱼。
岑景末想看看,他还对上流圈子里的谁熟悉。
一个人若是记起上辈子,所熟知的,也只会是对应的社会关系相关。
他这副身体的原主只是一个玩意,死那么早,怎么可能接触到顶层的圈子,还对一些人的生活了如指掌。
岑景末有疑心病,他放在药箱里的药物位置,一般人不知道,除了他,就只有礼珏清楚。
那是岑景末对礼珏给出信任的第一步。
不该拿这破药的。这是暴露的关键。茭白的指甲抠起药瓶,他的马甲袋子松开了,要掉。
妈得,怎么办,快想想对策,他不可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白白?”章枕喊他。
茭白把药瓶丢给岑景末,这位爷要是死了,他们没法活着离开小岛。
岑景末服下药物,缓了一会,他慢慢离开床榻,赤脚走向茭白,潮湿凌乱的白发被他抓在指间。
“茭先生……”
岑景末单薄颀长的身形晃了晃,在那个弧度下,他的吐息虚虚地擦过茭白耳朵,留下一句,
“你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