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姜舜轶心里翻起的惊涛骇浪,于长公主而言便是平常,她不过是早点告诉了儿子这个事实,不愿他将来和自己一样为情所困。
一家三口心思各异,面上却平静祥和。
姜舜轶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沉了沉气,给父亲倒了杯酒,嬉皮笑脸道:“爹,咱们好久没一起喝过酒了,儿子敬您!”
姜益民笑着接过,见他一饮而尽,也意思了一下喝了一口。
荣华院的酒很烈,因为父亲爱喝烈酒,虽然娘从没承认,姜舜轶却知道,这些酒都是给父亲准备的,娘和自己都喜欢和软和一点的酒。
他笑着道:“我听爹抱走了嘉韫,我也喜欢她,比嘉成乖多了,上次我去看嘉成,正巧碰到乳母给他换尿布,过去看了一下,我没见过给娃娃换尿布,便想动手试试,那子可坏了,尿了我一身!”
闻言,姜益民忍俊不禁,还未笑出声,就听长公主忽然道:“阿轶!饭桌上的规矩都忘了?”
姜舜轶收敛了笑意,心的看了眼父亲的脸色,果见他的脸黑成了锅底,娘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其实有时候他很不明白,娘明明处处都关心父亲,可每每出口的话就是让人心里不舒坦,这次也是,两个侄儿的出生于整个王府都是一件大喜事,娘明明知道爹在意这两个孙儿,却非要在这个时候败兴,让爹心里难受,这不是成心的吗?什么饭桌上的规矩,以前一家人一起用饭的时候也没见有那么多规矩。
虽被“训斥”,姜舜轶还是赔着笑脸,看着母亲,笑道:“娘,一家人用饭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您这样,儿子都咽不下饭了。”
一旁的画柳见情势不对,忙上前为长公主盛汤,胳膊轻轻的碰了她一下,将汤放到她手边,道:“殿下喝点汤吧,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喝点汤暖暖胃,夜里也好睡一些。”
沉默良久的姜益民看了眼画柳,道:“殿下为何睡眠不好?”
画柳微愣,心想殿下就在这您不问,偏来怎奴婢,也是叫奴婢挺尴尬的,也惊于王爷的突然关心,便忙回道:“近些日子酷暑难耐,殿下身子娇贵,偶尔食欲不振,夜里总是难眠。”
姜益民了然,看了她一眼,道:“你一向不耐酷暑,这样的确实难捱,我那边有消暑丸,消暑解食,一会派人送些来。”
闻言,长公主怔愣的看着他,连姜舜轶都有些诧异。
娘一向面冷嘴硬,心却是软的,而父亲又从来不解风情,尤其是对娘,半点都不会退让,连哄一句都是奢侈,今晚倒是出了个稀奇,父亲竟退了一步,给了娘台阶下,之看娘愿不愿意下这个台阶了。
以他对娘的了解,娘多半是不会的,娘对任何人都好,唯独对父亲,永远冰冷。
可接下来,再次打破了姜舜轶的认知,他居然看到娘笑了,虽不似平常同他笑得一样,但也温婉,只听她道:“我知道了,只是这么热的,也不知那两个的适不适应。”
这一下,连画柳都忍不住想躲在角落里暗自抹泪了,殿下的倔强,她是有深刻了解的,如今殿下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还关心了两个主子的日常,怎能让人不感动?
姜益民顿了顿,道:“他们都好,长留的冰块足够,热不到他们。”
聊起了孩子,自然就有了许多话题,姜舜轶时不时的插两句嘴,一时间,气氛融洽。
就在长公主还在想怎么提起百日宴的事时,就听到姜舜轶道:“这次的百日宴哥哥有没有怎么办?我觉得这是王府的头等大事,应当办的风光体面,还有嫂……还有孩子的母亲傅氏,于王府有功,哥哥一去边关就是十年,旁的人在哥哥这个年纪都有好几个孩子了,傅氏一口气为哥哥生了一儿一女,实属大功一件,儿子认为,也该给傅氏奖赏。”
傅容仪的事长公主并没放在心上,她还巴不得她跌下去,可她确实于王府有功,摆在明面上抹消不掉的,这件事就算阿轶不提出来,恐怕招懿院那边都会给傅容仪争取奖赏,那这个顺水人情,倒不如她来做,便顺着儿子的话道:“阿轶的在理,傅氏年纪轻轻孕育龙凤胎本是大吉之喜,她于王府有功劳,该给她的奖赏不能少,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也要办的风光,王府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依我看,这一次,要办就要办到最好”
姜益民看着她,眼眸深邃,不知情绪,本来大概猜到她今夜要自己来用饭的目的在于何处,现在更是能确定了,只是心里却不大愿意,只道:“依你看,该给傅氏怎样的奖赏?”
长公主微顿,一想到傅容仪的眼,心里就硬成了一块铁板,可这个时候又不能改口,便平静的道:“傅氏还未行过门礼,她虽出身低微,却生在良家,据我所知,傅氏并非奴籍,那便是良妾,她又为王府添丁,便可以贵妾的规格行过门礼,风光的抬她进府。”
姜益民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见状,长公主诧异道:“这样的奖赏并非每个人都能有,贵妾的身份已是抬举了,这样还不够吗?”
姜益民道:“不是不够,而是没必要,这件事我已经同骁儿过了,他坚持不行过门礼,也回绝了给傅氏抬身份的奖赏。”
此话一出,除了他自己以外,满屋子的人都诧异了,如今府上谁不知道骁少爷独宠傅氏,怕是他要求抬傅氏身份,为傅氏正名求奖赏还差不多,怎的反而回绝了?这谁能信?
姜益民神色未变,语气平平的道:“骁儿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他不松口,便顺了他的意,但傅氏的奖赏还是不能少,只另外置办一些即可。”
“那百日宴……”
“百日宴的事我会全权负责,这是王府的长孙长孙女,我要亲自置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