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无衣和江知白去了隔壁探望醒过来的何志新,说了一会儿话一起出门来。
两人上街头小铺吃早餐,江知白吃完还不满足,又买了一份馅饼拿在手里吃着,一边吃一边闲逛,往城东走。
装作到处走走的两人逛着逛着便到了昨晚黑衣人进入的那个街道,还没走近,便看到打伤何志新的三人之一手里拎着一大份早餐匆匆往里走。
江知白和陆无衣齐齐放慢步调,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时不时扭头看看周围说着说几句闲话,聊一聊这里的特色早餐,直到前面的人进入了一幢小院。
江知白咽下嘴里的馅饼,玩味:“衡山派?”
陆无衣看了看周围,清早,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除了出门劳作的,还有临近几家妇人搬了椅子坐在一起聊天做衣服。
她走上前打听:“大娘,这边有闲置的小院出租吗?”
她虽然江湖人打扮,但是个女子,说话又和气,很快被几个大妈接纳,细细同她说起这附近的房产,免不了的,自然说起了租给衡山派的那个院子。
“这个院子大,邻里又清净好相处,我就是想要个这样的院子,唉……什么时候租出去的啊,我来了已经七八天了,到处看,没想到错过了。”
“早租出去了,被那几个江湖人租了快一个月了,你再早来都赶不上……”
“那几个江湖人凶得很,师傅教训徒弟时,小徒弟大气不敢出。”
“出门当学徒都是这样,我家小子明年也要去当学徒了,他那个性格也不知道吃不吃得了苦。”
陆无衣一边给她们建议衣裳的色彩搭配,一边插话:“师傅也会照顾徒弟吧,我师傅对我就很好,就算他教训我了,师叔也会帮我说话,他们没有其他长辈吗,有个人帮忙说说话,小徒弟也不会太惨。”八壹中文網
“没有,就一个四十来岁的师傅,高来高去的,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我正面只看到过一次,小徒弟还叫他掌门呢,估计是个老大,也难怪底下的人都怕。”
“唉别说了别说了,他们耳朵灵着呢,别惹麻烦了。”
陆无衣笑着应:“也是,我也不敢和那些人打交道,打不过哈哈。”
她表现得毫无江湖气,仿佛邻家一个小姑娘,稚嫩又简单。几个妇人见了便以为她是叛逆溜出来闯荡江湖的。
“小姑娘别混江湖,跟着一群大男人跑来跑去,以后怎么嫁人?”
“对啊,你看你做衣服刺绣都懂,嫁人过日子多安逸自在,混江湖打打杀杀都是男人的事情,女孩子本分才长久,趁着年轻,赶紧回家好好过日子去,老了后悔也来不及。”
“瞧你长得多水灵,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断了吧?趁年轻,赶紧成家生子,你有后福嘞!”
陆无衣万万没想到,她会在一个江湖世界被一群刚认识的大妈催婚……她看得出这几位大妈是聊得开心了好心劝说,看她犹如看一个踏入不归路的好姑娘,但这盛情可真是让人汗颜。
一直站在边上不想和一群妇人打交道的江知白走上前来,伸手直接搭在陆无衣肩上:“谁说嫁不出去了?天天圈在小院里当是母猪生崽崽呢,咱江湖侠女仗剑天涯,逍遥自在!”
说着露出腰间沉甸甸的丝绸金丝绣鸟钱包,像个招摇的土财主:“小衣儿,我家有一个大庄子,几百号下人,等你玩够了,给我来当女主人可好?”
陆无衣余光看到那个小院有人出来,打头就是一个中年男子……双手环在胸前,脱开他的狼爪子,径自往外走:“看你表现咯!”
江知白顿时露出傻笑,屁颠颠地追过去:“好啊好啊,我一定好好表现,你喜欢听箫吗?我给你吹箫好不好?”
中年男子听到动静侧头看过来,见两人脚步装扮是江湖人士,神情一凛,待听到江知白花痴一样的话,顿时眼中闪过不屑,自顾自带着弟子离开。
陆无衣和江知白一个走一个追,绕过了这条街这才恢复了正常神情。
江知白说:“没错了,衡山派掌门。这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五岳盟同气连枝,他不在泰山准备大会的事情,跑到淮北来买云松剑法?这位赵掌门野心不小啊,不支持他们的联盟老大哥,想自己脱颖而出?”
陆无衣问他:“你知道云松剑法可以速成的事吗?嵩山派前掌门那件事……你听说过吗?”
江知白玉箫敲敲手心:“这你就问对人了,我还真听说过。那时候你在养伤我怕刺激你,没和你说外头的热闹。你家出事后,江湖上为了争夺云松剑法可是风起云涌了好几个月。”
陆无衣疑惑不已:“为何我爹爹从没提起过?我娘也不曾说过啊。”
江知白笑:“许是你们年纪小还不是时候告知你们?”
陆无衣皱眉,再次确认:“这是真的?”
江知白:“空穴不来风,那事情至今也不过二十来年,不少前辈都还活着,若是假的,说不过去吧。”
陆无衣没说话。
两人走在喧闹的街头,走了一段路,陆无衣停下脚步:“不对,这件事如果人尽皆知,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我爹和嵩山派前掌门有心隐瞒,外人并不知晓,那中秋之后是谁透露出来的?”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透露出来的人是不是就是那背后之人?如果事情不是真的,那是谁散播这个谣言,目的是什么?陆家的事,是不是因为这个谣言而“怀璧其罪”?
江知白两手一摊:“这我便想不出来了。要我说,这一个两个,都沾着你家人的血,全都杀了便了事,或者你放个饵,让他们自己斗呗。你瞧,若是五岳盟甚至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衡山派掌门得了云松剑法,会怎么样?”
陆无衣深深看着江知白:“你似乎唯恐天下不乱。”
江知白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也不高兴她的语气,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他拿着玉箫点这身边来来往往的江湖人,“这些人,有几个是无辜的?一个个嘴里是江湖道义,手下做着杀人劫货的脏事,你自己遭遇过,难不成还想把这摊烂泥水分出个清水烂泥来?你分得清吗?”
陆无衣:“我正是自己遭遇过,所以不会把清水也倒进烂泥里一起埋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者说,谁知道背后是谁呢?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始作俑者。”
江知白:“你倒是个圣人。”
陆无衣扭头往前走:“这是做人的基本。”
江知白追上去:“你什么意思,我帮你同仇敌忾,我反而没有做人的基本了?”
陆无衣:“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刚才那个眼神,不就是怀疑我?”
陆无衣:“我没有。”
江知白:“你有。”
陆无衣猛地停下:“你找架吵呢!”
江知白:“是我找架吵,还是你从没信过我?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这么多日子,我也没要你什么东西,反而尽可能帮你,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怀疑的?”
陆无衣被他惹急了,听到这话冲口说:“你无欲无求对我尽心尽力,这岂不是更惹人嫌疑?毕竟如你所说,这满江湖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心里却个个肮脏不是?”
江知白变了脸色:“好啊,你说了心里话了是吧!我可真是救了一个白眼狼!你对那些人倒是想做个圣人,要分个烂泥清水,到了我身上,就一直怀疑我是个烂泥是吧!”
陆无衣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
江知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帮什么忙啊,我就是个看热闹的,现在脏水都看到身上来了,我不看还不行了吗?你本事大,你圣人,你自己去报仇!”
说着,袖子一甩,运气轻功转眼跑了。
陆无衣一个人站在街头,看着快速消失的背影,气得脑子嗡嗡的,不知道怎么就话赶话吵起来了,也不知道江知白这是犯了什么毛病,今天突然这么禁不住怼。
她低头回忆刚才的对话,忍不住反思,难道,真的是她看过去的眼神太裸的怀疑了?刺伤了他,让他生气了?
陆无衣独自一人回到客栈,圆静大师的弟子正好等在她的房门前:“阿弥陀佛,吴施主,何兄弟刚才有些不妥当,我正想过来看看你和江施主回来没,若是没回来,就想去外头请个大夫了。”
陆无衣:“江大哥不会回来了,不过我可以先帮忙去看看。”
守朴有些犹疑:“吴施主也懂医术吗?”
陆无衣知道自己的确不能让人信任,在外人看来,若是她会医术,一早就说了,又何必让江知白全权操作,便说:“您先去请大夫,我也先过去看,若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不会耽搁。”
守朴觉得有理,道了谢,急匆匆跑下楼去。
陆无衣进了隔壁房间,和何志新、圆静大师打了招呼,上前查看一番,立刻看出了问题在内伤,然而她说出的诊断,圆静大师也心中存疑,不敢冒险。
陆无衣有些无奈,只好坐在房间里等大夫过来。
守朴请来的大夫只是个民间大夫,不懂武功内伤,看了看肋骨觉得一切都没问题,把脉却又发现脉象不稳,差点揪光了胡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圆静大师叹气,对陆无衣施了一个礼:“吴施主,要不还是用你的法子试试吧。”
陆无衣好脾气地笑笑,让圆静大师帮忙,她说穴道,圆静大师按照她说的脉络运功为何志新疗伤。
这种时候最忌讳外人打扰,守朴立刻去了门外护法,一站便到了中午。
中午的花柳街最是冷淡,和夜晚的喧闹截然不同。然而街道的北段,赌坊却是喧闹非常。
江知白挂着沉甸甸的钱包一脸冷漠的在一干赌鬼艳羡目光下穿过赌坊大堂,径直入内上了二楼。
不久后,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进来行礼:“不知您到访,小的有失远迎。”
江知白手里拿了一个赌坊的筹码敲击着桌面:“生意不错啊。”
中年男人讪笑:“不敢当,不敢当,最近来往江湖人多,经常有人进来玩一把,做不了长久生意。”
江知白没理会,扔了筹码:“去把葛天叫来。”
中年男人立刻收了笑,恭敬应下。
江知白在他踏出门槛时,说:“上茶上酒,最好的酒。”
中年男人立刻回身躬身应是。
没过一会儿,两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一个捧着酒坛,一个捧着酒盏摇摇曳曳走了进来。
不像和陆无衣吃饭时样样都要自己动手,江知白坐在那出神,两个侍女就把所有都服侍好了,亲手将就被端到江知白面前。
“主子,您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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