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想不起我,今天找我是什么事?”柯云溪问宋元奇。
“你这话说得就让我伤心了,我不找你你也没找我啊。”
柯云溪冷淡地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宋元奇见没人捧场,终于言归正穿:“我也接了新戏了,过段时间来横店,你有什么要我带的东西吗,这几个月受苦了吧,哥哥从国际大都市给你带点好吃的来。”
柯云溪问:“你什么时候来?”
宋元奇:“过几天就来,来看看你把自己折腾什么样了——你们剧组给探班的吧?”
柯云溪:“提前备案就行,你来之前和我说,我们的确有些东西要买,我让晨晨列个清单给你。”
“行行行,包在我身上。”
柯云溪挂了电话就把这事和晨晨说了,她要买的主要是和腰伤有关的东西,影视城这边少有:“你直接联系他助理好了,他肯定是让助理去办。”
晨晨答应。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今年冬天,每天早上出门的天气预报都在报道今天又会降温,新闻里说,这是十几年来浙江最冷的一年。
柯云溪今天要拍容妃死于刺杀的戏。
历史记载,那一天夜里,前朝逆贼闯入宫闱,刺杀皇帝宫妃,造成护国长公主生母容妃混乱中寝宫失火死亡,多个妃子受伤,而皇帝身受重伤,这个伤直接导致了他后期早逝。
关于那天的天气,史书上只有四个字:是夜大雨。
冷得恨不得全身裹起来的冬天,在半夜拍摄淋雨的戏,考验的不仅是演员的演技,还有演员的体魄。
重阳节那天,萧柳和亲之事已近在眼前,西北前来迎亲的军队都在京城停留了好几日,就等着吉日一到便出发。
刺客刺杀,容妃宫里大火冲天,映红了皇宫上方半天天空。
萧柳不顾乱糟糟逃命的宫人,心急如焚地往母妃宫里跑,跑到一半,突然被人截住,一把拉进了昏暗的树影下。
萧柳拼命挣扎,突然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声音:“公主,是我。”
萧柳不可置信,借着斑驳的月光看过去,看到了想了念了一年多的人。
“阿正?!”
阿正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是我。”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西北吗?”
阿正目光中闪着心疼,摩挲着她的脸颊说:“我……是跟着……迎亲队伍来的……”
两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片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走动着,布置道具,安排镜头,导演大着嗓门调度现场各个部门,柯云溪和穆归云裹着羽绒服拿着剧本对词。
戏里这是一个小角落,实际片场却是很大一块空地,冷风直呼呼地吹着,柯云溪一张嘴就是一团白气,但戏里这是在秋天,道具组为了防止穿帮,准备了一盒冰块给他们。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柯云溪锁进了脖子,往穆归云身后躲。
穆归云正在原地蹦蹦跳跳,一边念词一边热身,看到她的动作才意识到这风有点大,看了她几眼,停下跳动,侧了侧身子,挡在她前方。
“待会儿还要下雨,你暖宝宝带够了吗?”
柯云溪往他边上又凑近了一点,缩着身子躲风:“所以咱们争取一条过,这天气真是吃不消。”
穆归云笑了一声:“你多锻炼锻炼,就不会体寒怕冷了。”
柯云溪哼了一声:“谁说我不锻炼体寒了?”
穆归云冲口而出:“你们女孩子姨妈痛不就是体寒?”
“嗯?”柯云溪立刻抬头去看他,“这你都懂,而且你怎么知道——”
穆归云立刻截走她的话:“我猜的!”
颇有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柯云溪嘿嘿笑起来,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猛瞧:“真的?阿正你还懂姨妈痛哦?”
穆归云抬头不看她的眼睛,装作随意查看周围设备的模样,看了一圈回头,问:“啊?你刚刚说什么?”
柯云溪给他一个“你觉得我会信?”的眼神。
穆归云:“好了好了,赶紧对戏,不冷吗?”
柯云溪:“不冷,大高个果然好用,有你挡着暖和了大半。”
穆归云嘴角隐隐上翘,又回复冰块脸,说台词:“公主,是我。”
柯云溪:“阿正?!”
穆归云扭头去问导演:“导演,我待会儿怎么抱?”
导演看了贴得很近的两人:“你喜欢怎么抱就怎么抱,根据你的感情来。”周围人都抿唇笑。
穆归云结巴了一下:“感情……什么感情……那得找一下镜头啊导演……”
导演对着身边的人摆摆手让他就这么做,自己拿着剧本走过来,拉着两人找了找合适得站位:“呐,就这,你们对着这边,至于怎么抱……”导演拍拍穆归云的肩膀,“危难之际见到思念成疾的心上人,你顺着自己的本能来。”
穆归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又一阵寒风刮过来。
穆归云下意识身子一侧挡在了柯云溪前方。
摄像师:“错了错了,过去点,站过去点。”
穆归云调整了一下位置,但几乎没动,柯云溪反而觉得风被挡得更严实了。
“阿正站位错了,错了,往右边走一点。”
穆归云:“好好,右边走……”微微挪了一小步。
柯云溪指了指:“这边,往这边。”
穆归云嘴里应着,脚没动。
副导演急得直接上手拉人:“这边——”
他一被拉走,寒风直接刮在柯云溪脸上,刘海都往后飞了一下,她整个人一哆嗦。
“好了好了,各部门就位,对了,演员含个冰块,说话白气太重了。”
工作人员连忙拿着冰块跑过来。
穆归云低着头借着灯光认真挑了半天,挑出一块最小的递给柯云溪。
柯云溪看在眼里,明白他的心思,露出真切的笑容:“谢谢阿正。”
穆归云低头一笑,自己随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抖完和对方对视上,又笑弯了眉眼。
边上人员来来去去,也没人get到他们有什么好笑的。
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喊开始。
阿正截住公主,把人拉到树影下,相认……
“cut!”导演突然喊停,“公主说话有白气,冰块没用吗?”
柯云溪:“时间有点久,化掉了。”
实际上是穆归云挑的那块实在太小了,冰块小不那么冷,但口腔回温也快,演到一半嘴里开始热度升高,张嘴又有了白气。
工作人员快速递上新的冰块。
穆归云闪过一丝后悔懊恼。
柯云溪笑笑:“没事,我现在觉得不那么冷了。”
穆归云对她握拳:“加油,我们争取早点过。”
柯云溪含着冰块对他笑,嗯嗯点头。
这一次的确过得很顺利,只补拍了几个特写便可以了。
接着拍萧柳亲眼看着母妃丧生大火,阿正强拉着她离开,两人坐在寝宫屋顶上,看着皇宫一片大乱,天降大雨。
这场戏主要是萧柳的内心戏,阿正是辅助。
柯云溪不再和穆归云说笑,脱了羽绒服在冷风里来回走着,闭眼回忆起一千年的那一天。
萧柳是不会轻易崩溃的,她一生中最外放的崩溃就是容妃自焚的那一刻……
“母妃——母妃——娘——”萧柳一声比一声声嘶力竭,最后跪倒在地陷入了浓浓的自责与悲痛中。
导演问:“你觉得公主在自责?”
柯云溪还没从情绪里出来,反应有点迟钝,穆归云帮她怕了一下身上的灰土,说:“她觉得是自己让容妃万念俱灰,其实容妃的死,可能是因为母女两个被娘家夫家集体放弃,她本人因此没了求生的欲|望。”
导演若有所思点点头:“公主也是这么想的吗?”
柯云溪点头,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情绪依旧沉浸在悲痛中,抖得厉害:“是,容妃就是因为娘家舍弃她,女儿前途无望才没有生的意志的,不仅如此,她选择死,也是为了让女儿离开京城后,彻底对这个地方没有牵挂,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想在魏国生根也可以,不必留念故土故人。她都是为了我,而我心里也明白。”
这个解释剧本是没有的,导演盯着镜头又看了一遍回放,点头:“拍屋顶戏。”
这场戏要人工雨。
工作人员转场布置需要一点时间。
演员去休息室休息。
穆归云回去没多久,提着一个保温杯过来:“我准备的姜汤还有不少,你也喝点,这场雨戏不会很快结束,今晚估计要熬个大夜。”
柯云溪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地道谢:“谢谢,我这边有咖啡,你要喝吗?”
穆归云摆摆手:“不用,我一般不喝咖啡,提神全靠玩游戏听歌,你也少喝点,咱们演员三餐不规律,咖啡喝多了更伤胃。”
柯云溪调侃:“看不出来穆老师还是个养生达人?我还以为你是冬天也能吃冰棍的年轻力壮小伙子呢。”
穆归云很不屑这所谓“年轻力壮小伙子”的说法:“越年轻越要保养自己的身体,不能仗着自己底子好瞎折腾。”
柯云溪抬眼看到他助理不停撇嘴,立刻哈哈笑着揭穿:“你看你助理都对你的话无语了,穆老师你自己也做不到吧?”
穆归云立刻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瞪眼:“我没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