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没等江瑛去找杨秀娜,她自己就从招待所过来了。
“阿花,阿花,起床了吗?”
梁松年皱皱眉,“妈,怎么把她打发走呢?”
江瑛说,“松年,你别管了,去厂里忙吧,你记得,尽量别跟她单独相处。”
“妈,你能行吗?”
“行,没问题,你上班去吧。”
梁松年拎着包出去了,“秀娜姨,早。”
“早,”经过一晚上,杨秀娜突然对梁松年热情的不行,“松年,吃早饭了吗?”
“吃了,我走了。”
“哎,哎。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咱梁家屯的手擀面吃。”
杨秀娜进了屋,江瑛不客气的说道,“我跟你说过了,我现在叫何宝珍,他叫张胜,你怎么就搞不过来呢?”
杨秀娜不在意的说道,“年纪大,改不过来了,叫阿花有什么要紧的,阿花,阿花,多好听!”
江瑛一摔盆子,“我现在叫何宝珍。”
杨秀娜奇怪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叫你吕阿花,跟见不得人似的。”她的一双小眼睛,含笑的盯着江瑛,后面却有毫不掩饰的试探。
“随便你吧!”江瑛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阿花,我刚来,你就赶我走,一点儿都不像这么多年没见的老乡。”
杨秀娜在江瑛的屋子里转转,“阿花,你现在混得真好,有钱了,你找个保姆吧,我给你找保姆,怎么样?”
她兴致勃勃的凑到江瑛面前,“怎么样?我给你当保姆!”
把一条居心叵测的毒蛇放到我身边,我疯了吗?江瑛直接拒绝,“我才40,用不着保姆,你还是到市里找找吧!”
杨秀娜失望的叹口气,“人家说老乡靠老乡,老乡带老乡,我在龙城就遇到你这一个熟人,你混得这么好,也不帮帮我。”
江瑛说,“你要是想找工作,我给你在这个村里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你能干的。”
杨秀娜说,“打听什么,你和你儿子开着这么大的厂子,我到你这工作不就行了?”
江瑛摇摇头,“秀娜,你真干不了,那些活都是男人干的,你看我都不去。”
不管杨秀娜怎么说,江瑛就是不答应,她只能作罢,开始转向另一个方向,“阿花,松年结婚了吗?”
“没有。”
“有对象了吗?”
“不知道。”江瑛烦了,“你查户口的吗?”
杨秀娜嘿嘿一笑,“我年纪大了,一看到小伙子就想做个媒,哎,你还记得我女儿吗?”
江瑛脑中警铃大震,她不记得杨秀娜有儿子还是女儿了,但她这个时候提起这种话,肯定没安好心。
江瑛“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他有对象了,才谈没多久长时间。”
杨秀娜靠过来,“阿花,我闺女今年20,还没对象呢,咱们知根知底的,你让松年分了,我女儿给你当媳妇,多好!”
江瑛说,“秀娜,你今天话很多,这可不像你了,有什么你就直说。”
杨秀娜说,“阿花,你变了很多,以前我胳膊疼,你能替我把活都干了,今天我来了半天了,你都不请我喝杯水。”
“别扯那些没用的了,你跟着松年回来,肯定是有事儿,说吧!”
静默了半晌,杨秀娜开口了,“阿花,当初是你告发的盛和制衣厂,对不对?
听说你给警察当了什么线人,给他们监视着郑开燕,对吗?”
江瑛不吭声,终于来了,早晚要有这一遭。
“你告了密,制衣厂被封了,我们这些人也都失业了,你倒好,拿着好几千块钱跑了!”
杨秀娜越说越愤慨,“你告密把制衣厂弄没了,得了一大笔钱,我们这些人却再也挣不到钱。
警察封锁了梁家屯很久,再也没人来投资,我们越过越穷,越过越没钱,这都怪你,都怪你!”
杨秀娜有些歇斯底里,“要不是你,我还在制衣厂当工人,我女儿也能到制衣厂当工人,我们一个月能挣不少工资,不会背井离乡来这里干伺候人的活,饥一顿饱一顿的。
都怪你!是你把我们的工作弄没的,是你把梁家屯的投资弄没的,都怪你!你得补偿我们!补偿梁家屯!”
江瑛就奇了怪了,杨秀娜这是把对生活的不如意,都发泄到她身上了?
她问道,“梁家屯还是很穷?”
“很穷,比以前还穷!”
“那你找我干什么,你去找村支书啊?”
杨秀娜被噎了一下,“我就找你,是你把制衣厂搞没的,要是没有你,我们还好好的干着!”
江瑛感觉十分好笑,“杨秀娜,当我是傻子吗,能信你这些话?你想要制衣厂存在,你去问问村支书想不想要?”
杨秀娜语塞了。
“你知道盛和制衣厂是干什么吧?”
“管它是干什么的,只要给我发钱就行。”
“看来你知道,也是,你当初半夜还跟踪我了,怎么能不知道呢?”
杨秀娜慌乱了,“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从来没跟踪过你!”
“你知道盛和是干什么的,即使没有我,警察也不会留着它,你觉得郑开燕那个残暴的性子,会好好留着梁家屯的人吗?”
江瑛厉声说,“杨秀娜,我当时救了你们!要是没有我揭发他们,你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杀光、烧光!”
杨秀娜目光闪烁,低下了头,“那个我不管,我现在日子过得不好,女儿结不了婚,儿子娶不到媳妇,都赖你!”
江瑛长出了一口气,“我给你在城里介绍个工作,再给你点儿钱,你好好干几年,会攒下钱来。”
杨秀娜还是不满意,不吭声,江瑛说,“你要是不满意,那就什么都没有,你走吧!”
江瑛站起身,往外走,这时杨秀娜大声说道,“你离开后,有人来找过你!”江瑛停住了。
“你走后,每一年都有人来找你,一直找了七八年,后来八九年才没人了。”
“什么人?”
“不知道,打扮的挺好,一听就是城里人口音,每年都来。”
“是一样的人吗?”
“不清楚,但应该是同一拨人,口音差不多。”
“说什么?”
“就问你回来没有,”杨秀娜说起这些滔滔不绝,“刚开始还到我家和段慧慧家问过,听说我和你关系不错,问有没有给我们写过信。”
“村支书知道吗?”
“不清楚,那些人都是突然来,问几家没消息就走了。”
江瑛想,有谁会这么坚持的找她呢?除了吕阿花的娘家人,就是郑开燕的后台老板了。
“是我的父母吗?”
“不是,”杨秀娜坚定的摇摇头,“那些人长得很年轻,说话客气,绝对不是你家里人。”
后来再没去过?江瑛想,放弃了,还是有别的招数?“梁家屯有新人搬进去吗?”
杨秀娜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这几年村里新进的人,就是学校老师,时不时来几个人新老师,过几年又走几个。
但有没有住下的,我也不清楚,这两年我回去的少。”
江瑛皱眉,都过了17年了,那个制毒集团对她的记恨还这么深吗?
不过想想,当时三十多个人都被抓了,种的那些植物,车间里制造出来成品,都被一锅端了,肯定还扯出来了上线,那这个集团没倒闭也是元气大伤。
日子过得越不好,他们可能就越怀恨在心,就跟杨秀娜一样,她丢了一个月50块钱的工作尚且记恨到现在,更别提那些人了。
江瑛深深的烦恼了,这样下去不行,得回去看看,彻底把这件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