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江瑛醒来了,她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女人焦急的脸,一见她醒了,那人松了一口气,说道,“左芸,你可是醒了,吓死我了!”
江瑛看这人一脸着急的样子,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这个身体的主人,于是她说道,“我想再休息一会儿,”那人伸出手,给她掖掖被子,说道,“你确实是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江瑛闭上眼睛,开始吸收这个身体的回忆。
这个世界和江瑛所处的世界差不多,一个比较现代的世界。
左芸是一个善良、正直、要强的人,广受周围人好评,甚至被称为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她做过的善事很多,孝顺父母、公婆,友爱兄弟姐妹,爱岗敬业,还因为在寒冬时下冰水救人,获得过“见义勇为”奖,可以说,左芸真的是一个好人。
一开始帮助别人时,给左芸带来了一些称赞和肯定,她很欣喜,感觉获得了别人的认同。这种认同,是她在童年时期一直没有得到的。
因此,在后续的日子里,左芸开始有意识的去做好事,用更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甚至同样要求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挣得别人的赞美。
到后期,她这种倾向愈演愈烈,这种略微病态,想要求名的心理,也被众多有心人利用,导致她的日子,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内里早已经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但左芸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咬着牙一味的妥协,掩饰,于是她的生活被推向了更糟糕的境地。
这样的行为,这样的性格,最终并没有使得她好人有好报,甚至将她和她的孩子拖进了无尽的深渊中。
左芸由于过度劳累猝死,她猝死之后,丈夫很快又结婚生子。
左芸唯一的女儿陶思源,被继母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找借口殴打,终于在一次丈夫酒醉时,继母谎称陶思源偷了家里的钱,丈夫借酒发作,殴打才9岁的陶思源,打得孩子奄奄一息。
两个恶人借口没钱,不送陶思源去医院,将她扔在一张小床上自生自灭,终于在三天之后,陶思源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这个世界,不光是陶思源怨念很大,左芸怨念也很大,她一向用,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样的话来告诫自己,甚至规定自己每天必做一件好事。
左芸更用这种话来教育女儿陶思源,要她时时刻刻与人为善、宽容忍让,但与人为善,并没有给这对母女带来好结果。
一个被人利用的累死,一个被人活活打死,这就是做好人的结局吗?
江瑛看完左芸的经历,感觉这个女人,事业上也算精明能干,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但却总是缺少自信,总是需要用外界的声音来评价自己,为了获得外界的肯定和认可,愿意拼命的付出,去换取别人的一个点头,但这种价值观本身就是错误的。
人活着,终究要自己认可自己,自己接受自己,才会从心底迸发出蓬勃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勇敢的活下去。
活在别人舌尖的人,终生都会被外界的嘈杂声所扰,如墙头的草,摇摆不定,早早的枯败。
左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终生都没有从心底认可自己,接受自己,而这一切都源于她不被欢迎的出生,不被认可的童年。
左芸长大后,拼命努力生活,希望获得来自于父母家人,来自于同事朋友的认可。童年的缺憾,她用一生去追回,甚至为此付出生命,女儿也受她牵连,丢掉了性命。
用无底线的付出,去讨好别人,换取虚伪的赞美,不是成熟的成年人的生活方式。
这一次,就让左芸看看,江瑛是怎么活的吧!
江瑛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医院的急诊室,江瑛正躺在一张医院的移动床上,打着吊瓶,正在输液。
江瑛看看瓶里的药水,还有一些,快输完了。
这时候,刚才跟她说话的人又进来了,一见江瑛睁眼了,高兴的说道,“左芸,你醒了?”
这是左芸的一个同事,比左芸大几岁,叫刘武燕,平时和她关系时好时坏,偶尔会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和她闹闹脾气,互相不怎么搭理,但是关键时刻,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
今天,左芸没吃早饭,去公司后,一直在忙一个项目,中午草草的吃了一点,等到了下午,又继续埋头工作。
临下班时,被领导塞了一个加急的活,说今天必须交给他。
左芸只能饭都不吃,加班加点的干,可能是因为太累了,身体营养不够,大脑又思考的太多,左芸做着做着,感觉头忽忽悠悠的,一阵一阵的晕,头皮酥酥麻麻的疼起来,
“这是地震了吗?”她想,为什么感觉地在晃呢?然后,“砰—”的一下子,头磕到桌子上,晕过去了。
同在一起加班的两三个同事,一看她那个样子,感觉不对,上前摇晃摇晃,左芸也没醒,吓得赶紧打急救电话,将左芸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里。
急诊室的医生诊断,左芸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有些低血糖,晕倒了。只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用脑过度时,及时休息,就没事了。但如果还这么拼命加班,就有猝死的可能。
这次送左芸一起来的有两个同事,一个男同事,家里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一个女同事,就是刘武燕。
刘武燕一脸后怕的表情,对江瑛说,“左芸,你今天可吓死我了,你头哐的一声,磕到桌子上,我还以为你。。。”
她又忙止住话题说,“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还有点低血糖,晕倒了。没别的事儿,你别担心。”
江瑛说,“嗯,谢谢你们把我送来,麻烦你们了。”
刘武燕说,“客气什么,我们好几年的同事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她又接着说,“左芸,我跟你同事这么久了,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别嫌我多事儿。”
江瑛说,“没事儿,你说吧!”
刘武燕说,“我知道你这个人负责任,人也挺好。
但干工作,不能用尽全力,你得给自己留着点劲儿,别那么傻乎乎的,领导给你两句好听话,你就上去拼命给他干活了,干好了功劳是他的,干不好责任是你的,
给你多少钱,你就给他做多少事儿,稍微加点班也没什么,但是不能连身体都不要了,只顾着上班,那就是傻了。
就像今天,你累成这样,人家也不会感激你,你看着吧,咱们那个领导,明天指定得装傻不知道,跟你要工作,你可别再被他忽悠了!”
江瑛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武燕说,“谢什么,我是觉得你这样,一点都不值得,那点名和利算什么,什么都不如健康重要。”
江瑛说,“你说的对,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健康重要。”
两人又聊了几句,药水没了,护士来拔了针,刘武燕陪着江瑛出了医院,江瑛再次感谢了她,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等刘武燕上车走后,江瑛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九点多了,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左芸的好老公、好婆婆,谁都没给她打电话。
江瑛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左芸的家。
到了家门口,左芸拿出钥匙开门,一进门,听见门响了,女儿陶思源从屋里登登登的跑出来,“妈妈,妈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陶思源上一世去世的时候9岁,现在才8岁,如果江瑛不来,她将会在明年去世。
江瑛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这是一个俊俏活泼,壮实的像个小牛犊似的的小姑娘,留着短短的头发,左芸一直想给她留长头发,但是她不喜欢,就喜欢短头发,觉得潇洒。
这个小姑娘脸圆圆的,肉嘟嘟的,尖尖的小下巴,两道浓浓的眉毛,眼睛圆溜溜的,黑眼珠滴溜溜转,双眼皮,挺直的小鼻梁,红润润的小嘴巴,笑的时候右嘴角有一个小梨涡。
这是一个有点男孩气,又俊俏又活泼的小姑娘。
陶思源一把抱住江瑛的腰,亲热的问她,“妈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都快要睡觉了,”
江瑛拉着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说道,“妈妈今天加班了,所以回来晚了。你好好吃饭了吗?”
陶思源说,“吃了,奶奶给我做了面条。”说完,她又凑到江瑛耳朵边说道,“我不喜欢吃面条,我想吃米饭,奶奶不给我做,说今天一定要吃面条。”
江瑛心里一股气升起来,左芸的婆婆李向红就是这个样子,陶思源越想要吃什么,她越不做什么,越不想吃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美其名曰锻炼孩子。
陶思源从小就不爱吃面条,只爱吃米饭,但李向红来了以后,做面条的频率比米饭高很多。
每次陶思源不想吃的时候,李向红就振振有词的说,等你长大了,人家请你吃面条,难道你能跟人家说,你不爱吃面条,就不吃吗?所以为了将来人家请你吃饭时不出丑,现在就得锻炼着吃面条。
除了面条,只要碰上陶思源不爱吃的东西,李向红就搬出这套理论来。
但江瑛知道李向红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比如对她的孙子,就是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想吃什么就给什么,不想吃什么,饭桌上绝对见不到那样东西。
这区别的对待,左芸不是不知道,她试图说过,但李向红每次都说,我这是为了我孙女好,将来她要嫁到别人家,人家可不会对她千依百顺,现在不锻炼她怎么行。
左芸的老公陶国明也在一旁帮腔,“你就别管了,妈不比你会教育孩子?再说你总是加班,没时间给孩子做饭,妈给你做好了饭,帮你照顾孩子,你还挑剔什么!”
每到这个时候,左芸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总是加班,没时间给孩子做饭,别人给你做好了,你还挑剔,你是不是不知好歹?
但深夜里,左芸总是在心里质问,我女儿就不爱吃面条,就想吃米饭,你给她做米饭怎么了?怎么了!
江瑛心里一痛,说什么锻炼孩子,无非是在孩子身上找那种肆意蹂躏人的快感罢了!实际上就是个心理变态的老玩意儿!
她揉揉陶思源的小胖脸,说道,“明天妈妈给你蒸米饭,做你最爱吃的牛排和西红柿炒鸡蛋。”
陶思源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吗?”
江瑛说,“真的。”
小女孩欢快的说道,“哦,哦,哦,哦耶!”
江瑛跟着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