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
仿佛平地里的一颗惊雷。
多亏腹部的伤口,钟可可才没有从床上弹起。
她只是茫然又呆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心情却像坐了坏掉的跳楼机,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
付远航盯着她的模样,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本来这话,他不想说,就算说,也得婉转点儿,可话从口出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变了味儿。
导致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哄。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安静着,直到钟可可从“无人之境”回过神。
“所以,”她努力让声音轻快些,“他这是拒绝我了吗?”
付远航张了张嘴,表情比便秘还要难看,“没有吧,他没说这事儿。”
钟可可闻言,乌黑的眼睛转过来看他,“那他对我说什么了。”
付远航:“……”
付远航像是放弃挣扎般,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
……
付远航走的时候,把备用手机留了下来。
反正平时也不怎么用,就想着留下给小姑娘解闷儿,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钟可可需要这个沟通工具。
当个传话筒可他妈太难了。
有啥事儿还不如让他俩自己沟通,抱着这种甩锅的心情,付远航还算轻松地离开医院。
然而钟可可并没有给姜遇桥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她什么都没做。
姜遇桥也确实没有出现。
仿佛没有任何形式的告别,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在生活中。
接下来的几天,钟可可都睡不好。
偶尔半夜起来喝水,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想起那天她抱着姜遇桥,说的那些胡话,也想起她从手术室出来后,迷迷糊糊地喊着他的名字,硬拉着他的手,像是小时候各种撒泼耍赖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好像没有挽回的余地。
就这么熬了几天,钟可可瘦了五斤。
出院前的那个夜晚,她趴在窗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用付远航的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可可豆:【原来,人是在某个特定时刻忽然长大的。】
有些人和事。
并不会因为撒泼耍赖就可以得偿所愿。
-
经历了复查和拆线,钟可可终于出院。许琳的项目还没有结束,把她照顾妥当后又再度飞走了。
当天,钟可可亲自送她去了机场,而后才被付远航送回学校。
路上好几次,付远航都欲言又止,倒是钟可可塞着耳机听着音乐,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和周明月发信息。
周明月:【卧槽,儿子你终于要回来了,可想死爸爸了。】
钟可可:【白眼/jpg】
钟可可:【整点儿实际的。】
周明月:【吴立昂说请咱俩吃饭。嘚瑟/jpg】
看到这个名字,钟可可愣了一下。
凑巧付远航看了她一眼,“发什么呆呢。”
“没发呆,”钟可可抓了下头顶的呆毛,“就是在想,学校里肯定好多作业等着我呢。”
随口聊了几句。
车停到福林一中门口。
钟可可推开车门刚要下去,就被付远航叫住,“对了,有个事儿忘了问你。”
钟可可啊了声,回头看他,“什么事儿。”
付远航扬了扬下巴,“这周六你生日,忘了?”
“……”
钟可可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儿。
原本她还挺期待十八岁生日的,但因为中间横生的枝节,全给忘了……也不完全是因为忘了,而是觉得没意义。
想见的人不在。
那个生日好像也没什么好过的。
思及此,钟可可咧开嘴,勉强地笑了下,半开玩笑道,“怎么,你想给我过啊。”
“你要是想,我就给你过。”付远航笑意洋洋,“主要是想问问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我好提前准备。”
钟可可噗嗤一声笑了,“我要的可多呢,你还都能给我买?”
付远航啧了声,“那你看,疼你嘛。”
这话说得钟可可心里暖洋洋的,她吸了吸鼻子,在原地蹦了两下,“那我想到了告诉你。”
钟可可走后,付远航没着急离开。
他悠闲地靠在驾驶位上,给姜遇桥发了张照片,是刚刚他顺手偷拍的,小姑娘背着粉色书包进校门的背影。
很快,手机就震了。
姜遇桥:【她状态怎么样。】
付远航叼着烟两手打字:【活蹦乱跳,有说有笑,不知有多好】
姜遇桥:【……】
付远航:【怎么,想看人家为你伤心流泪啊】
姜遇桥:【别犯病,说正事。】
付远航吐了口烟,笑了:【正事儿就是屁都没打听出来,她说想到了告诉我。】
得到这个回复,站在三教实验室窗边,穿着白大褂,挺拔如松的姜遇桥眉头一皱。
密不可闻地轻抒一口气。
他转过身,笔直修长的腿略微倾斜,靠在窗台上,引得旁边几个研一的学妹眼巴巴地偷看。
几秒后,手机再度震动。
付远航:【要我说,你就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付远航:【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付远航:【你他妈还真打算搞什么能克己会忍耐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啊】
看着这三条信息,姜遇桥:“……”
-
周明月刚下课就来找钟可可。
两人叼着棒棒糖,站在走廊靠窗的位置,吹着舒服的小风。这阵子钟可可没用手机,所以周明月到此刻才知道那天的来龙去脉,“我操,吴立昂内逼居然偷接你电话还不告诉你?也太贱了吧!”
钟可可云淡风轻地刷着微博。
“你现在怎么想的,打不打算找吴立昂算账?”周明月把棒棒糖咬碎,“还有,你和姜遇桥真就这么算了?”
听到后者的名字,钟可可神色这才有了变化。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扯了扯嘴角,“那就算了呗。”
“……”
周明月狠狠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他妈放屁”。
钟可可无所谓地耸肩,转头朝窗外看了眼风景,“吴立昂说了,我生日请客赔罪,米其林水准的餐厅外加本市最贵的ktv。”
顿了下,她侧头对周明月笑,“能多叫人就多叫人。”
听到这话,周明月噗嗤一乐,抬手推了下她的脑门,“鸡贼。”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上课铃打响,两个人挥别各自进了班级。
钟可可刚回到座位,就看到椅子上放了一大袋子的零食,什么薯片果冻巧克力,好像把超市里能买的都买了一遍。
她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斜后方吴立昂愣愣地注视着她。
发现她在看自己,男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钟可可收回目光,把那袋子零食挪到桌下,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这周六你安排吧。】
并不是真的想要他赔罪。
她只是单纯的,想过个浮夸又不同以往的生日,让自己轻松一点儿。
-
为了表达诚意,吴立昂果真把生日安排在本市最贵的餐厅,请了班上一些颇为顺眼的同学。
不止如此,他还给钟可可订了一个三层蛋糕。大家围在一起,又是给她送礼物又是唱生日歌,还有人专门录视频发朋友圈。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闲着。
钟父钟母虽然没办法陪她,但都发了红包,老爷子也说等她晚上回来吃长寿面。
钟可可一一收下祝福。
而后,接到了付远航的电话,付远航问她今天生日怎么过,她稀松平常地把这事说了出去。
付远航操了声,“都他妈安排完了啊,而且你怎么还搭理那小子。”
钟可可吃着蛋糕上的水果,“为什么不能搭理他,他又没对我不好。”
“……”
看了身边人一眼,付远航哑口无言。
安静几秒,他无奈道,“你们晚上去哪儿嗨,我过去给你送礼物。”
……
这顿饭吃到晚上七点,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转移阵地,来到吴立昂订好的ktv包房。
都是高三生,平时压力大。
这会儿逮到机会放松,别提多热闹。
钟可可懒得和他们凑合,一进来就拉着周明月坐在角落。吴立昂在外面安排着,这边唱了好几首,他才回来。
相比饭局。
ktv的自由度高出很多。
包间里灯一关,爱坐哪儿坐哪儿,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吴立昂才敢坐在钟可可身边。
钟可可正咬着一块儿西瓜,就这黑不溜秋的光线,看着他。
吴立昂紧张地握着双拳,低声跟她道歉,“对不起可可,真的对不起。”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
可此刻除了这句话,他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钟可可,自然得很,“别说了,都过去了。”
吴立昂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还生我气吗。”
钟可可听后,弯了弯唇,“生气有什么用吗?”
又不是他,让姜遇桥远离的自己。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思及此,钟可可自嘲地笑了笑。
吴立昂见状,有些犹豫道,“可可,你是不是最近都不太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起来像在装。”
钟可可:“……”
仿佛被说中心事,她别开视线,好在光线不足,吴立昂看不太清她的脸色。
就在这时,手机再度响起。
像是在尴尬异常的时刻得到解救,钟可可立刻接起。
付远航的嗓音顺着电流落在耳边,“我到了,出来吧。”
听到他的声音,钟可可眉头舒展,也不管身边人要说什么,擦着他的裤子起身离开。
推开包间的一瞬,走廊里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伴着各个包厢内鬼哭狼嚎的歌声,钟可可提高嗓门对着电话问,“远航哥,我出来了,你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
她清晰地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和听筒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就在包间门口,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钟可可眉梢一扬,下意识抬起头,却不曾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衬衫,领口微敞,灰黑色休闲西裤下,踩着一双黑色牛津鞋。明明是简单至极的搭配,却把清隽挺拔的身材和清冷的气质勾勒得一清二楚。
偏偏他还慵懒地靠在墙上,一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神态从容地和对面的男人说话,时而一笑,举手投足的魅力仿佛从韩剧里走出来一般。
没想到姜遇桥会来,钟可可愣在原地。
恰巧这时,男人抬起头。
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挂在唇边,姜遇桥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身上。
就这一眼。
他身上充满冷欲感的荷尔蒙气息,带着蛊惑一般,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