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医脸色一变,对着陆熄烛跪了下去:“臣失言,还请王爷惩罚!”
陆熄烛眸光阴冷得可怕:“帮本王想办法拖延发病时间。”
王御医垂眸:“是。”
陆熄烛大步走了出去。
房内传来王御医低声叹息的声音。
苏灵衣独自蹲在窗外,任由头顶的雪花缓缓落下,落在她的头顶,她的肩膀,以及她的发梢。最终化作水滴,融入她的身体。
她静静地坐在原地,眸光沉静地望着前方,心底却无比平静。
直到房内王御医的动静都消失了,大概是已经去休息,苏灵衣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浑身已经在夜色寒风中冻僵,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冷意,只慢慢挪动着步伐,缓缓朝着自己的寝殿移去。
苏灵衣躺在自己的床上,直到许久,地龙的温度才终于将她的身体烘干,她也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
她闭上眼,脑中已经分外清明,思考好了一切。
等到第二日,第三日,陆熄烛一直都没有再回琉光殿,但她知道,陆熄烛每日都有去上早朝。
安王还没有去升州,便是因为他正好借用了要和叶轻轻定婚期的借口,让圣上为难。
圣上如今如此厌恶安王,必然不可能再将叶轻轻许配给他,圣上如今说是说要让司天监测算日期,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可能还把叶轻轻嫁给他。
叶家的兵权,是连圣上都忌惮的存在。
而圣上一日不给安王婚期,安王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京州。
安王自然也知道这点,他也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在拖延时间罢了。
而安王一日没有去升州,便可以继续来上早朝。
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陆熄烛发了病,戾气失控大开杀戒,那安王必然会牢牢抓住这个把柄,给陆熄烛致命一击。
苏灵衣比谁都清楚这些,因此这几日心中无比烦忧,于是便拉着陈雪思到房内,日日陪着自己刺绣。
苏灵衣绣卡通人物,陈雪思刺绣梅兰竹菊,彼此绣完后,苏灵衣还要让琉光殿内的宫人们投票,看谁绣得好看。
赢的那一方能向输方提一个任意条件。
陈雪思听苏灵衣说罢,脸色便有些难堪,咬着唇低声道:“苏姐姐,妹妹的绣工,自然、自然是比不过姐姐您的。”
琉光殿上下谁不知道她陈雪思的地位,也就比这些宫女太监好一点,平日里温王爷别说是来看她一眼了,哪怕是当面遇到,温王爷都压根记不起她是谁。
宫人们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又岂会将票投给她?
苏灵衣笑得甜甜的,拉着陈雪思的手道:“妹妹怎会有这般想法?姐姐我的绣工还没十岁的孩子厉害。你可是陈家的大家闺秀,这么说,未免也太妄自菲薄啦。”
苏灵衣弯着眼睛,一边大手一挥,让琉光殿上下的宫人们开始排队投票。
苏灵衣的帕子上绣着一只喜羊羊,陈雪思的帕子上绣着几朵兰花。
在下人们看来,这头奇形怪状的羊简直就是……其貌不扬,他们就没见过谁家的羊有这么大的眼睛,还特么长着张人脸。
反观陈雪思的兰花,倒是分外逼真,栩栩如生,仿佛当真能闻到兰花的飘香一般。
于是宫人们纷纷把票投给了苏灵衣。
琉光殿上下五十余个宫人,苏灵衣收获了全票,陈雪思只收获了一票,是因为有只路过的修狗不小心踩了一脚。
陈雪思:“……”
苏灵衣十分失望:“哎呀,我赢啦!”
陈雪思抽了抽嘴角:“……妹妹甘拜下风。”
苏灵衣笑眯眯的:“愿赌服输,还请陈妹妹说到做到呀。”
陈雪思脸色有些发白,却仍旧强撑着笑意:“不知苏姐姐,打算让妹妹做什么?”
苏灵衣指着外头院子内的腊梅花,轻飘飘道:“我想喝用凌晨时分腊梅花上的雪水……泡出的银针白毫,据说,最顶尖的茶,就该用最清澈的花上雪水来泡。”
“香甘的茶香,混杂着蜡梅的苦香,想必该是世间最好喝的茶吧。”苏灵衣嘴边笑着,漂亮修长的指尖轻叩着茶面,一双眼睛却深深地看着陈雪思,“还请妹妹亲自采来,可好呢?”
陈雪思脸色更白三分,她轻声道:“是、是……妹妹今夜,今夜便……”
苏灵衣站起身来:“那就有劳啦。”
说及此,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当日夜里,子时。寒风大燥,银装素裹。
陈雪思果然准时出现在了院子里。只是她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丫鬟们拿着瓷瓶,开始踮起脚尖采集覆盖在腊梅花上的落雪。
陈雪思的脸色不算好,冷冷道:“快采,采好了,也能早些回去休息。”八壹中文網
几个丫鬟纷纷应是,一边继续卖力工作。
可就在此时,突听前方回廊下,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少女娇笑声。
陈雪思脸色一变,放眼望去,便见苏灵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狐毛大氅,缓缓走了出来。
夜色里,廊灯下,苏灵衣的脸上挂着笑意,可这笑,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苏灵衣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将她簇拥在最中央,美艳逼人。
陈雪思脸色难看至极,站定在院子里,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苏灵衣缓缓走到她面前,停下,似笑非笑道:“陈雪思,愿赌服输,我今日说的,是让你亲自采。”
陈雪思慌忙对着苏灵衣作了作揖,哑声道:“是,妹妹现在就采、现在就采……”
苏灵衣身侧的宫人们将太师椅搬到了回廊下,又为苏灵衣撑起了大伞,为她挡去寒风。
她便坐在太师椅上,斜倚着身子,兴致勃勃地看着陈雪思拎着瓷罐,一点一点采集覆在腊梅花上的雪花。
子时之后,愈加冷寒。凌厉的大风刮在人的身上,就像是刀子凌迟在肌肤上一般。
不过片刻,陈雪思的双手已经被冻得发紫,浑身亦是被冻得剧烈颤抖,脸色发青。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陈雪思被冻得就连手中的瓷瓶都拿不稳了,她的手指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已是不受控制。
须臾,她手下一滑,就听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传来,她手中的瓷瓶摔落在地,碎成了数片。
陈雪思眼前一黑,忍不住跪落在地,浑身颤抖地夹着哭腔道:“苏、苏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求苏姐姐放过我!”
苏灵衣伸手挑着下巴,眸中满是幽深色。她缓缓道:“哦?错哪了?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