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传入太子府时,太子跪在下方,久久不言,最终还是李公公笑眯眯地提醒他,他才终于接了旨。
太子握着圣旨,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可很快的,书房内便传来了暴怒声,伴着无数瓷瓶书本的落地声,甚至还有太子隐约的哭泣声。
一炷香后,书房之内,已是遍地狼藉。
太子独自蜷缩在书房角落,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眸中满是脆弱。
天色愈暗,窗外不断传来北风呼啸的声音,又是一日大雪天。
黑暗里,太子坐在地上,怔怔看着黑色的窗外,此时此刻,在该是最绝望的时刻,他眼前浮现出的,竟是苏灵衣的脸。
他隐约记得,在四年前,苏家满门被灭门之时,他派人去将苏灵衣接回太子府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风雪飘摇夜。
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眼中满是胆怯和迷茫,脆弱又漂亮,就像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瓷器。
太子低垂下头,轻轻嗤笑出声。
苏灵衣,苏灵衣。
你以为,你和陆熄烛,这般便能彻底打败他了?
未免太天真。
太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和皱痕,便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太子殿下。
太子命人将书房重新打扫整齐,自己则坐在书桌前,拿出了一封信件。
这封信件是突厥的大皇子林天驰传给他的。
幸好他早就有了别的计划,并未将所有赌注全都压在父皇身上。
而他的退路,就是和突厥大皇子合作,让大皇子趁机发兵刁难大魏,而只要兵变,那么父皇届时必然会让陆熄烛率他的军队,前去边关支援叶成雄,也就是叶轻轻的父亲。
只要等陆熄烛带着他的军队一走,届时,他自然就可以趁机逼宫,拿下皇位。
整个大内侍卫,都是他的人,届时想要拿到皇位,便会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而叶成雄和陆熄烛的军队,只需他利用叶轻轻,就可以轻松地挑起他们的干戈,让他们龙争虎斗,两败俱伤。
太子压下心思,似笑非笑地将信件打开,印入眼帘的,果然是他熟悉的笔迹。
突厥大皇子林天驰,笔迹一向旷野,和他的人一般,有勇无谋。
太子早早地就联系上了林天驰这条大鱼,甚至为此,他还专程去学了突厥语。
信上写着,林天驰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太子一声令下,就会对大魏发兵。自然,事成之后,太子也需遵守之前的约定,等太子登帝后,必须割让几座肥美的城池给突厥。
太子看完信件,嘴角挑起一丝无声笑意。
他当即执笔,写了回信,末了,又郑重地扫阅两遍,这才将信塞入了信封,以蜡封口,让心腹将信送了出去。
当夜,太子又去召了聂会来。
聂会很快就到,站在太子下首,沉声道:“殿下。”
太子静静看着他,眯眼道:“宫中如何了?”
聂会微微拱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太子低笑起来:“好啊,记住了,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且转告陈姑娘,让她务必小心。”
聂会垂首:“是。”
太子看着聂会的冷漠模样,凉笑道:“首辅觉得,孤此举,能成功吗?”
聂会道:“有志者,事竟成。”
太子道:“孤托聂大人吉言。”
聂会又对着太子作揖,这便退了出去。
等聂会一走,太子眼底弥漫出浓浓的讥嘲。
这老匹夫最是狡诈。
先前在他风光无两时,聂会对着太子瞻前顾后,马首是瞻。
如今他被废了太子之位,马上就要流放到升州,他却再也没有上门。这次若不是他主动找他,只怕他是再也不会来太子府了。
太子笑眯眯地在宣纸上写下了‘聂会’二字,然后又拿起狼毫笔,毫不留情地在这二字上面画了个叉。
·
戌时,琉光殿。
苏灵衣正和叶轻轻在殿内一齐做瑜伽。
说起来这种运动,还是苏灵衣交给她的。反正在此之前,她叶轻轻活了这么多年,简直是闻所未闻。
二人一边流着汗一边做运动,不过还别说,做完之后,倒是浑身通体舒畅、十分舒服。
叶轻轻道:“你方才说,觉得陈雪思怪怪的?”
叶轻轻满脸疑惑:“她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并未有什么不妥,平日里见她也是乖巧。”
苏灵衣拿起毛巾,给叶轻轻递了一块。
苏灵衣眸光深深:“她怪就怪在,那日夜里,她似乎料定了会出事,所以才会守在后院。”
叶轻轻笑道:“就这?可我怎么觉得,没准只是凑巧呢?”
叶轻轻帮苏灵衣捏了捏肩:“许是你最近太劳心费神,所以才会草木皆兵。”
叶轻轻有些心疼地捏了捏苏灵衣的脸颊:“别胡思乱想,早些休息罢。”
一边说着,叶轻轻一边退出了苏灵衣的房门。
苏灵衣心中藏着事,哪里睡得着。
她之前让小黑去跟踪她,可没想到小黑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只说陈雪思不爱出门,最近好像也没什么胃口,她父亲倒是时常会让嬷嬷帮她送些爱吃的进来。
苏灵衣想来想去,总觉得没准情报就藏在吃的里头。
毕竟之前她在升州时,太子的嬷嬷就最喜欢把情报塞在馒头里,让她自己开盲盒。
苏灵衣躺在床上,拧着眉头自言自语:“太子将辛湛学安排在大内侍卫,难道是为了利用辛湛学……抹黑她的名声?比如制造出类似辛湛学和我通奸之类的假象?”
这是苏灵衣唯一能想到的了。
不然他千方百计让辛湛学进宫干嘛?
夜色越来越深,苏灵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可她心思重,就算睡着了,脑子也是乱糟糟的,睡得并不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听窗户处传来了几道敲击声。
像是有人用石子在叩窗户。
在寂静的深夜里,声音显得如此刺耳。
苏灵衣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窗户处的敲击声依旧不停。
苏灵衣缓缓走到窗边,拧眉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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