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陡然伸出手去,伸手捏住了聂水莲的脖颈。
聂景峰手上的力道极大,他脸上的神情带着愈加阴森的笑,正是下了决心,要要了聂水莲的命。
他将聂水莲一手禁锢在墙壁上,另一手将鹤顶红的瓷瓶打开了开口,伸手捏紧聂水莲的下颌,强迫她张嘴。
聂水莲脸色早已惨白,眼中满是浓烈恐惧,她用尽浑身力气咬紧牙关,可终究只是徒劳。
聂景峰满脸冷漠地继续用力,聂水莲的嘴巴,终究一点一点被撬开。
这一刻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聂水莲满盛水雾的瞳孔里,她看到自己的亲哥哥嘴角上翘,然后举起手,缓缓将鹤顶红举起,倒入她的嘴里。
聂水莲绝望地闭上眼,眼角有泪滑落。
可陡然间,她只觉得身体一轻,脖颈间的压迫感陡然消失,前一刻尚且濒死的感觉此时竟然尽数消失。
聂水莲猛地睁开眼,竟见满脸杀气想要将自己杀死的聂景峰,竟已晕在了地上,鹤顶红已倒了一地,在地上弥漫出一阵漆黑的泡沫腥臭。
而在她面前负手而立的,却是温王府的暗卫小七。
小七面无表情地对着聂水莲拱了拱手,下一秒已将她拎起,二话不说带着他离开了客栈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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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将这些和苏灵衣如实禀告后,叹道:“没想到真被您猜中了,那聂景峰竟是真的起了杀机!”
苏灵衣道:“我生病已经将近十日,聂水莲这段时日便一直被关在文兰苑内。你想想,聂水莲出事了这么久,那聂景峰却从未找上门来,却在傍晚时分见到聂水莲后,说他早就知道她出事,一直记挂担忧她的鬼话。”
苏灵衣冷笑道:“可见聂景峰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一直在等着我主动找他,商谈交换条件。”
小黑闻言,十分佩服,当场对着苏灵衣竖起了大拇指:“苏姑娘明察!”
苏灵衣眸光深深,面无表情:“聂景峰一向不为聂会所器重,前些日子才刚流放期满,返回京州。聂景峰和聂水莲乃是一母同胞,便是这般的血缘关系,他都对聂水莲下得去手,可见这一切都是聂会允诺了他极大的利益,才让他舍得亲自将自己的亲妹妹给杀了。”
小黑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当即更佩服地道:“苏姑娘冰雪聪明,怪不得王爷会这般喜欢您。”
苏灵衣这才瞥了小黑一眼。
小黑满脸堆笑,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小黑又问:“如今小七已将聂水莲重新带回府中了,不知苏姑娘打算如何处置她?”
苏灵衣心底颇为怅然若失:“聂水莲从一开始,便是奉了父命,前来攻略温王,后来的桩桩件件,也全都是为了不择手段地上位。”
苏灵衣:“特别是她给温王下的那媚毒,必然也是聂会交给她的。”
那媚毒绝对不是普通的脏药,药效格外特别。否则也不会引得陆熄烛当场走火入魔,险些犯病。
苏灵衣看向小黑:“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可怜人。她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更无人在乎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女子不过是附属品,是货物,是交易的工具。”
苏灵衣:“罢了,等明日天亮后,将聂水莲送到锦州码头,让她南下放行去罢。”
小黑若有所思,半晌,才应了声‘是’,退下了。
这小插曲一出,苏灵衣算是睡意全无。
她独自走到窗边,将窗门打开,静静感受着窗外刺骨冷寒的北风,在冬季的夜色中呼呼作响。
陆熄烛始终没有回来。
苏灵衣心底掠过不知是悲切还是失落,在这样孤寂的夜里,总觉得伤感得有些想哭。
倘若她是聂水莲,她有别的选择吗?
她也没有,如今聂水莲做的一切,她也会做,甚至为了活下去,也会不择手段。
归根结底,都是这套规则下的,牺牲品罢了。
她对聂水莲从未有过厌恶,只有浓浓的可悲。
甚至不光是聂水莲,还有叶轻轻,陈雪思,还有她苏灵衣,每个女子都是如此,无人能幸免。
苏灵衣心底乱糟糟的,干脆坐在窗边,面色迷茫地望着窗外被北风吹得歪斜的梧桐树。
梧桐树上的树叶早已掉落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粗干枝桠,接受着寒风洗礼。
苏灵衣就趴在窗沿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竟连何时睡着都不记得了。
只是等她睡沉后,寝殿的大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陆熄烛踏月色进入,缓缓走到了苏灵衣的身边。
他垂眸,看着苏灵衣穿着单衣,兀自趴在窗沿熟睡模样,狭长的眼眸陡然幽深。
她的鼻子有些冻得发红,若是他晚些回来,怕是又要生病。
他拧着眉头,弯腰,将苏灵衣轻轻抱回到床上,又将她盖上了云锦被。
陆熄烛伸手捏住苏灵衣的手,静静看着她,半晌,终是又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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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聂府。
天色尚未亮,北风呼啸,格外冷寒。
大街之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京州街头的早食商贩们已出摊,开始制作早膳,为早市做准备。
很快的,有匹快马一路疾驰,直接停在了聂府大门之前。
马上年轻男子翻身下马,径直敲响了聂府的大门,待门童开了门,便径直闪身入府,消失不见。
等到卯时整,聂会终于起身。待洗漱完毕,坐在大厅内食用早膳时,才终于会见了那个年轻侍卫。
侍卫跪在餐桌旁,垂首沉声道:“禀首辅,大少爷并未得手。”
聂会正坐在餐桌前,身侧丫鬟细细为他布菜。
满桌早膳小食,聂首辅每样只沾一点,便不再碰。
聂会面无表情听着侍卫说着当时情景,垂眸闭眼,十分淡定。等身侧小丫鬟布好菜后,这才睁开眼来,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
直到眼前的一碗松茸小粥喝罢,这才道:“大少爷如今如何了?”
下跪侍卫低声道:“大少爷被温王府的暗卫……断了手筋脚筋,如今正被属下们将养在锦州的客栈内。”
聂会点点头,微叹:“他到底是本官的嫡长子。用个舒适的死法,安心送他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