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衣坐在贵妃椅上,静静看着她,面色看不出喜怒。
聂水莲跪在下方,身体笔直,低垂着脑袋。
苏灵衣淡淡道:“抬头。”
聂水莲这才缓缓抬头。
黑瀑长发,形容枯槁,她雪白的脸上遍布伤痂,竟显得无比瘆人。
聂水莲双眸之中弥漫出浓浓的恐惧,颤声道:“苏姐姐,苏姐姐,我求你,别将我赶出府去,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声音竟是无比凄厉。
她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日后再也不会做这般蠢事!只求苏姐姐将我留在府中,哪怕为奴为婢,哪怕做牛做马,都可以,我都可以的!”
她一边凄声说着,一边不断对着苏灵衣叩首,就和入了魔障一般。
苏灵衣对着身侧的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连忙走上前来,拉住了聂水莲继续叩首的身体。
苏灵衣嘴角微挑:“我知道你的处境。你爹爹派你来色诱温王,可谁知色诱不成,反而将自己毁容破相至此。”
苏灵衣似笑非笑:“若是我猜得没错,若是让你回到聂府,你的首辅父亲,必然会毫不犹豫将你当做弃子,只怕你的下场……”
后面的话,苏灵衣没有是说出口。
聂水莲闭眼,落下泪来,脸色惨白脆弱:“苏姑娘明察。”
苏灵衣道:“只可惜,还是抱歉了。”
苏灵衣面无表情:“我还需要用你,做一件事。”
聂水莲猛地又睁开眼,眸中满是浓浓乞求。
可苏灵衣已经不想再听,她让珠儿直接将聂水莲带回文兰苑,末了,又将小黑叫了过来。
小黑走到苏灵衣身侧作揖。
苏灵衣让珠儿从书桌上拿起她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递给小黑。吩咐道:“你且将这信送到秦家去,就说聂景峰亲启。”
小黑应是,连忙接过信封,转身就走。
叶轻轻在一旁听得清楚,她不由对着苏灵衣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夸赞道:“灵衣,还是你的心思活络,我竟都想不到这层去。”
苏灵衣笑道:“这算什么的?不过只是我比你多个心眼罢了。”
叶轻轻回想起苏灵衣曾经和自己在太子府内,为了太子而故意让下人们刁难她,叶轻轻便觉得一阵内疚。
男人算什么,姐妹才是王道!
叶轻轻依旧担心苏灵衣的身体,便亲自去将王御医喊来,让王御医再给苏灵衣把把脉。
王御医很快就到,给苏灵衣把脉后,十分欢喜:“苏姑娘的病症可算是好了许多,只是这次伤了元气,还是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免得落下病根。”
说罢,王御医又写了道药方子,交给药童去熬药,这才走了。
此时已是傍晚,等苏灵衣喝下了新的药方后,小黑倒是回来了。
小黑道:“属下已将信亲自送到了聂景峰的房中。”
小黑:“虽然打扰了聂景峰的好事,可他将信给收了。”
苏灵衣差点笑死。
不愧是小黑。
也是,温王府的人都在陆熄烛的手底下办事多年,因此行事的风格都跟随了陆熄烛的简单粗暴。
想要让小黑乖乖地将信交给秦府下人,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定是要自己亲自翻墙,亲自潜入聂景峰的房间,直接把信亲自交到他手里,才算罢休。
苏灵衣忍笑道:“不错,你做得很好。”
小黑笑眯眯的:“谢苏姑娘夸赞。”
自从苏灵衣和陆熄烛圆房后,府内所有人对苏灵衣的态度都变得微妙起来。
比如小黑,比如章嬷嬷。
他们都对苏灵衣恭敬了许多,就连说话行礼都带上了一丝恭敬。
难免让苏灵衣觉得怪怪的,毕竟之前章嬷嬷看着她时,总是板着脸,如今倒好,不板着脸了,反而恭恭敬敬地对她请安,还挂着讨好的笑意。
差点让苏灵衣心里发毛。
转眼天便黑了,可陆熄烛却依旧没有回来。
苏灵衣心底有些惆怅,罢了,不回来也好,免得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还没想好,此事应该怎么和陆熄烛说。
于是干脆又将叶轻轻和陈雪思一齐都叫来,陪着自己用膳。
陈雪思早就想来见一见苏灵衣,只是前几日苏灵衣生病,她始终没能见到,如今她的病总算好些了,她也终于可以见到她。
陈雪思长得小家碧玉,一双眼睛圆乎乎的,性子其实也挺好,倘若当初她不帮着聂水莲胡闹,苏灵衣其实还挺喜欢她。
陈雪思咬着筷子,小心翼翼道:“苏姐姐,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苏灵衣道:“如今已好些了。”
陈雪思眼眶一红,低声道:“那聂水莲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就不嫌丢人现眼吗?!自从我入府以来,我便是看得清清楚楚,苏姐姐对她对我,都甚是和善,哪里——”
陈雪思忿忿咬牙:“当初在温王府的宴会上,聂水莲便是与我说,说苏姐姐你对她多有欺凌,让我帮帮她。”
陈雪思眼眶越红:“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我自认是有几分感情在的,这才会帮助她,来污蔑于苏姐姐你。”
陈雪思:“可没想到,她竟是连我都要利用。”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狼狈擦掉眼角的泪花:“如今还做出了这般丢人现眼之事,害得苏姐姐你生了这样重的病,我真是看走眼了!”
苏灵衣淡声道:“罢了,过去的事,便都让它过去了。”
陈雪思略带感激地点头:“谢谢苏姐姐不计前嫌。”
一席饭,终究吃罢。
等陈雪思走后,叶轻轻哼道:“她倒是轻飘飘一句‘看走眼’就打发了,也不看看给你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损失!”
叶轻轻又一扭嘴:“罢了,也是因为那聂水莲实在太可恨的缘故。”
苏灵衣笑了笑,不置可否。
姐妹二人正在房内聊着事,突地就听到,门童来禀,说是门口有个姓聂的公子求见。
苏灵衣和叶轻轻对视一眼。
叶轻轻兴味道:“动作倒是挺快的。”
苏灵衣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缓缓道:“将他请进来罢。”
门童应是,连忙退下回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