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便听到了马车离去的声音。
她眼睁睁看着那几辆马车沿着官道越走越远,最终变成了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寒风吹拂,树叶草动。苏灵衣蜷缩在少年的身边,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点。
她觉得迷茫极了。
在吃人的古代,她似乎除了倚靠人,做个腿部挂件,便没有别的出路了。
可若是陆熄烛出事了呢?
倘若此时此刻,躺在地上受了重伤的,是陆熄烛呢?
她当如何?
苏灵衣茫然地望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心底有什么东西变得越来越空旷。
她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当一个腿部挂件吗?
她心中想着,那也太废柴了吧!再怎么样,也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行。
她伸出双手,拖着下巴,一想起原著里陆熄烛的惨死,便变得很伤心、很伤心。
伤心到让她快要控制不住眼睛的酸涩,控制不住落下眼泪。
也许拯救陆熄烛的人生,就是她的意义。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原著苏灵衣的父亲乃是太医院首席,乃是曾经全天下都有名的神医,或者她也可以试着学一学医术,总比整日看低幼话本好。
就在苏灵衣暗自神伤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缓缓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陆熄烛远远看着苏灵衣。
看着苏灵衣蜷缩成的一团,桃白色的罗裙,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中,显得如此突兀。
他缓缓走近她,等走得近了,便见少女仰着脑袋,看向自己。
少女的眉眼透出浓浓的孤独,眼底泛红,鼻尖亦是红彤彤的,脆弱又可怜。
陆熄烛心底陡然便弥漫过一阵绵密刺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忍不住皱眉,伸手抚过胸膛。
苏灵衣看着陆熄烛去而复返,到底破涕为笑,声音却透出无法隐藏的哽咽:“陆熄烛,你回来啦。”
苏灵衣对他笑得甜甜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扔掉的。”
陆熄烛看着她努力粉饰太平的脆弱,看着她越来越红的眼眸,他心底的刺痛变得越来越重,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走到她身边,微微不耐道:“走了。”
苏灵衣:“那他呢?”
陆熄烛指了指一旁昏迷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若是再不救他,便真的要死了。
陆熄烛强忍心底暴躁,捏紧拳头维持表面平和:“小七。”
小七又瞬间闪身而来。
陆熄烛指了指地上的少年。
小七看了眼:“主子,已经快死了。”
陆熄烛眸光无比阴鸷地看着他。
小七:“……属下这就补一刀!”
陆熄烛:“?”
苏灵衣:“?”
苏灵衣吓得半死,连声音都变了:“别别,是救他,不是杀他啊小七!”
什么?竟然是要救人?!
小七懵逼:救人这种事,还真是……新鲜了,他跟了陆熄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主子说要救人。
念及此,小七不由十分钦佩地看向苏灵衣。是苏灵衣的善良染红了主子!
小七弯腰,轻而易举将昏迷的少年搬走了。
苏灵衣这才站起身来。
可蹲得太久,连腿都蹲麻了,身子到底控制不住斜斜倒去。
陆熄烛顺势便将她拎了起来。
少女身上熟悉的清香再次席卷他的口鼻。
他又想起半时辰前。
——半时辰前,他独自坐在马车内,竟觉偌大马车,空空荡荡。
一室的死气。
陆熄烛心底绵密的痛意终究逐渐消失,搂着她转身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苏灵衣顺势又搂住了陆熄烛的脖颈。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低低道:“陆熄烛,谢谢你。”
陆熄烛脚步微顿:“谢什么?”
苏灵衣道:“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陆熄烛看向她。
苏灵衣的脸颊依旧透着脆弱的白,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心底绵密的痛意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剧烈。然后,痛意随着心脏逐渐铺开,逐渐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陆熄烛低声道:“日后不会再犯。”
不会再犯。
所以,他这是在向她……认错吗?
苏灵衣眉眼弯弯:“真的?”
陆熄烛:“真。”
苏灵衣的脑袋在陆熄烛的脖颈间蹭了蹭,声音软软传来:“我永远相信陆熄烛。”
永远相信陆熄烛。
陆熄烛闻着苏灵衣身上的香气,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意,陡然间转化成了一股极度陌生的热流,在他心田缓缓流淌。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甚至快要溢出来。
陆熄烛又道:“日后不准气我。”
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幽怨。
苏灵衣怔怔,许久,她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他:“陆熄烛,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不肯救那个少年,是因为你……你在吃醋?!!”
陆熄烛:“……”
陆熄烛脸上浮现狞色:“再说,头拧掉。”
苏灵衣:震惊.jpg。
苏灵衣心底忍不住想大笑,但还是给了陆熄烛两分面子,抿着嘴道:“好,我知道了。”
等陆熄烛和苏灵衣走回马车边,小七已经给少年上了金疮药,简单处理了伤口。
陆熄烛面色阴鸷地拎着苏灵衣重新上了马车,小七则将少年甩在了慕容婉下人们的一辆马车里。
马车终于缓缓朝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因为要救那个少年,因此小七将马车超速驾驶,直奔下一座城池。
那少年的伤口需要专业处理,也需要喝许多药来调伤,否则只怕会有意外。
一时间,整个官道上只剩下了马车疾驰的声音。
一直等到了酉时,一行车队才终于到了祁州。
祁州因靠近博州,已是十分富庶,车队们才刚驶入祁州地界,便见已有许多农户,摆着自家种的作物,沿着官道摆摊买卖。
等车队驶入了祁州城内,便愈加热闹起来。
等下榻客栈后,小七便去请了个大夫,来为那少年治病。
大夫很快就到,为少年把脉之后,便开了贴药方,又给他包扎了伤口,这才走了。
小七去药店抓了药,又叫店小二熬好药送来,忙完这一切后,才去和苏灵衣禀告。
只是才刚走到门前,便听房内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