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们护龙卫有专断专管之权,王爷对你们极其信任,愿意托付生死。但知道是一回事,我还是想要亲自确认一番,方才能放心。”
段小白盯着她的眼睛,黑瞳如渊,那一片冰冷和平静的背后,好像还藏着很多读不懂的情绪。
可顾惜年若是仔细盯着看时,又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要见王爷。”她轻声,且坚定,“我已拿到进入四国大比的名额,算是完成了当初的承诺,而你们护龙卫,也要给我一个安心。否则……”
她顿了顿,声音转大了几分:“否则我真的会拒绝参赛。”
“参赛,就是救他。”段小白嗓音粗嘎。
顾惜年莫名的想起来在高顶圆台之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情急之下,突然发出的清冽嗓音,若山泉叮咚,若美琴奏响,与此刻截然不同。
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掩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他从来不避讳不隐藏,因为他是护龙卫,似乎天生就是背负着秘密而存在,且他们规矩森严,闭口无言,才是他们身上唯一的标签。
从前,顾惜年也如此认为,所以她对段小白总有种天然的信任存在。
而今,那一丝怀疑是从何时开始存在的呢?顾惜年已经想不起了。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我必须要知道他在哪里,见到他本人,确认他没事。唯有如此,参赛才是真的在救他。”
“你,怀疑我?”段小白语带质问。
“我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了我。养在身边多年的丫鬟,誓死效忠顾府的忠仆,跟随我父兄走上战场的将士,他们统统为了各种理由,背叛了我,背叛了顾家,背叛了誓死保家卫国的顾家英雄;他们携手,一起葬送了顾府百年忠烈创下来的辉煌。你说,我凭什么不能怀疑你呢?”顾惜年语带疏离。
段小白一怔。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但她字字讲的皆是真实,他无从反驳。
“只要让我见到王爷,这个怀疑也就消失不见了。段统领,我想不出你拒绝的理由。你从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你就虚编了身份,你说你是护龙卫内的一名侍卫,但后来,事实证明,你其实是整个护龙卫内的大统领。你告诉我,你想要与我组队,去夺得冠军,将解药给王爷取回来,可你在参赛之前便悄然下令,送走了王爷,拆了湖边的房子,让一切都仿佛变的不存在似得。”
段小白没有机会插嘴说话。
或者说,顾惜年根本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请问,我与你彼此信任的基础在哪里?”
段小白的嘴角,勾勒出了一道弧度。
“他,仍在昏迷。”
顾惜年无所谓的说:“不昏迷,难道他还能奇迹般的醒过来不成?这种事,何必强调。”
段小白想了想:“他,不太好。”
“什么意思?”顾惜年的神情,突然极为紧张。
不知怎的,在看到了这样子的顾惜年之后,段小白素来冷硬的心里,划过了一丝极暖的热流。
段小白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毒,毁了容颜。”
顾惜年的心底里,浮现出了唐王盛宴行的那一张堪称绝代风华的矜贵面容,她在宫中见到他时,虽是大雨,他不良于行,可那从骨血之中外渗而出的尊贵感,给顾惜年留下极深的印象。
她从来没见过那般好看的人。
无论男女,都抵不过的倾国之色。
可现在,段小白却告诉她,盛宴行的脸毁了。
顾惜年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浓浓的戾气。
“毁了,我也要看。”她已做出了决定。
“你,不怕?”段小白见她仍然坚持,便问的直接。
“为什么要怕?我在战场上,看到过更加凄惨可怖的修罗场,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段小白的神情里,多了更多更多情绪。
终于,他轻轻点头:“下午,有人送你过去。”
既然她想要看,那便看吧。
豪言壮语,全是她撂下来的,万一到时吓的惊慌失措,拔腿就跑,那也是她最终的选择,不是吗?
一味的躲开,并没有什么用。
该面对而,还是要面对。
区别只在于早和晚罢了。
顾惜年得了满意的答复,便不再纠缠,回房内去等候了。
珠玉和琼宵接到传讯后,匆匆的赶到了小院。
见了顾惜年,她们皆是露出心疼的表情,见礼之后,便不约而同的上前,非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确定她安好,才能放心下来。
珠玉先行报告。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我和白大哥那边已经忙了起来,利用客栈的影响力,开了个小小的赌盘,一串铜钱便可加入赌局,但因为盘子小,没有其他几家那样大张旗鼓,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力。不过,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和白大哥凑出来的六万两银票,分别投注到了六家的场子里,赌的是您和段统领一定是进入四国大比的人选,按照赔率来计算,咱们的六万两现银,已经翻倍到了二十万两。”
珠玉说起来,都觉得极度兴奋。
最是惊心动魄,便是此等豪赌。
输则倾家荡产,赢则盆满钵满。
一场一结算,二十万两银票刚刚已经回到她手上,有了这笔钱,将来将商行、铺子、银庄开遍四国的目标,便更近了一步。
顾惜年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算计,此时此刻,她脸上没有咄咄逼人,只有运筹帷幄之后的自信。
“大姑娘,属下想不明白的是,那个签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管怎么抽取,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对手一样的组合?这是怎么做到的?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琼宵瞪了她一眼:“珠玉,你的话,太多了。”
“不过是盒子戏法罢了,不掀开障眼的黑布,你只觉得神奇,可一旦把盒子打开,其实藏在里边的真实是很简单。等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顾惜年此刻,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去讲这些。
给珠玉安排好下一步的投注计划后,顾惜年将注意力转到了琼宵身上。
“下午,你随我一起,去见唐王。”
琼宵面露讶异:“段统领肯带您过去了?”
“他若不肯,我便绝不会参加四国大比,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他看出我的坚定,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就只能考虑换人。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不必顾惜年吩咐什么,琼宵已知自己该如何做。
“琼宵,阴阳风水毒,是不是在毒发之后,便会毁了容貌?”想起了段小白所说的那些话,顾惜年仍是觉得十分不安。
琼宵点了下头:“毒深入骨之时,如阴阳两极,毒分两边。宛若身化阿修罗与天神,丑陋与绝色并存。”
“你是什么意思?”顾惜年似懂非懂。
她也不想猜,干脆让琼宵说的明白点。
“意思是,中了这种毒,到了毒性发散,无法控制,他的身体会出现诡异的变化,毒散到了身体的两边,一个人的身上同时现出两种面貌,一边绝美如天神临世,另一边则比修罗恶鬼附身,丑陋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