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已经开会研究了你送来的那些证据。”
方阿姨看着他，慢慢地开口了。
丁远听了心里一激动：“局里已经研究了？”
“对，但是你听我说，里面有些票据不足以作为证据，局里其他人则认为是你造的伪证。”
“方阿姨，我没有……”
方阿姨抬了抬手，示意他别激动。
“确实有一半儿的领导认为，如果是你造的伪证，那其他真的票据可能也会被推翻。”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也好，我有些话也好问问你。”
丁远坐正了一些，像个小学生似的。
“方阿姨，您尽管问，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你那些票据是从哪里得来的？”
“牛皮纸袋里的那一扎作废税票和采购清单以及收款收据，都是赵永波自己手中遗失的，被人捡去了。”
“哦？”
“那人就把这牛皮纸袋交给了我。”
丁远没有说是山坊村的村长黄大山给他的。
他怕自己说了，事情会对黄大山不利。
“这些东西到你手上之后，还到了谁的手中？比如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知道。”
的确是没有人知道黄大山把那些票据给了他。
他相信，黄大山不会往里面塞假的税票或者其他发票。
“方阿姨，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部分假的票据会是赵永波自己塞进去的？”
“那么，他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方阿姨疑惑地问道。
“……”
丁远被问住了。
是呀，这谁能猜得出赵永波为什么要塞假的票据进去？
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那么重要的牛皮纸袋会丢？
也早就猜到捡到的人就是黄大山？
更猜到黄大山会把那些票据交出来？
如果这些城立的话，那么，说明赵永波是故意遗失那袋税票？
并且是故意遗落到山坊村？
黄大山？
赵永波和黄大山有仇？
否则，很难用任何理由来解释，赵永波那么早就设计好这个结果是为啥。
如果他们两个有仇，那一切都好解释了。
对付仇人用计用谋都是很正常的，甚至花很多年提前设计都不奇怪。
丁远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儿。
他突然特别自责。
自己是看过牛皮纸袋里的那些票据的，而且一看就是两遍。
怎么就没有看出有相当一部分是假的税票和发票呢？
“怎么了小丁？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方阿姨轻声问道。
丁远顿时回过神来。
他看着方阿姨说道：“方阿姨，我觉得这一定是赵永波自己做的。”
“你觉得？小丁啊，咱们做任何事都不能凭直觉啊，必须得有真凭实据才成。”
方阿姨有些语重心长起说道。
丁远的脸有些发烫。
一半是因为那些证据面临被人推翻的结局。
一半是因为惭愧。
自己没有好好检查那些票据的真伪，导致事情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令方阿姨在会上难堪了。
“方阿姨，这事儿是我太不谨慎了，是我没有认真检查……”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如何让人对你送来的证据信服？”
“如何让人信服？”
丁远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他根本无解。
凭他的临时工位置，他没有力量做到让局里的大小领导们信服。
也没有力量去证明那些假发票是赵永波自己塞进去的。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菜。
方阿姨朝丁远使了眼色，示意丁远暂时别说这事儿。
等服务员一走，丁远立刻关好门。
“你这小子啊，做人做事都没得说，就是容易相信人这点儿做得有些幼稚了。”
丁远内心一阵难过。
方阿姨说这番话其实已经是在指责他。
说你“幼稚”，这个词儿放在这里，就是比较严厉的词儿。
“阿姨，请您教教我，我现在该如何做？”
他相信方阿姨一定有办法。
至少能给自己指条明路。
“你回桐洋乡去，在这个月内找到关于赵永波违法犯罪的证据，到时候你直接到城里来交给我。”
“方阿姨，我还要回桐洋乡去搜集证据？”
“对。”方阿姨肯定地回答。
“好。”
看着方阿姨信任的目光。
丁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回去会很难。
赵永波可以找人在城里打自己，就一定已经在桐洋村等着自己再次自投罗网。
之前那些给自己编织好的罪名，这趟回去正好顺理成章地扣到他头上。
他丁远连桐洋街都走不出去，一下车恐怕就会被赵永波的人抓进去财政所。
那几天的软禁生活即将到来。
他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在教他别回去。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为啥不坐上火车远离这个地方？
远离那些给自己带来灾难和不愉快的人。
但是他不怕。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回去，就无法找到真正的证据证明赵永波干的那些事儿都是真的。
他如果不回去，赵永波就逍遥法外了。
所以，宁可自己遇上牢狱之灾，也不能让赵永波这种蛀虫继续存在下去。
回去，至少还有找证据的机会。
“小丁啊，你放心回去，关于你说的赵永波给你罗列的那些罪名，他不是司法机关，他无权对你执法。”
“你回去后他如果会为难你，你就告诉他，让他把你交给局里或者报警交给派出所。”
“私设公堂、非法拘禁，这都是一个财政所的所长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方阿姨越说越气愤起来。
丁远连忙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帮她夹菜：“方阿姨，您消消气儿，吃菜。”
方阿姨的语气果然软了不少。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他说：“小丁啊，要是人人都向你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方阿姨，您就是这样的人，我是想您学习的。”
“你太会说话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回去后一定能够游刃有余。”
“方阿姨，我一定尽力。”
丁远只能这么硬着头皮答应。
这事儿已经到这个份上，不答应还能怎么办？
那就真只剩下一个字“逃”了。
“阿姨相信你，你一定能找到新的有用的证据。”
丁远心里很委屈，也很难过。
但是他的脸上却依然笑着：“谢谢方阿姨！”
他已经打算好了，吃了这顿饭就直奔汽车站，他要尽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