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儿做啥？”
赵永波转过身见是丁远，脸上极为不快。
“我来找李会计对账。”丁远晃了晃手中的账本。
“账目一定要清楚，不能搞得不三不四的。”
“是是，赵所长说得对。”
李会计连忙附和。
赵永波盯着丁远看了十几秒，然后走向门口，又回过头说道：“丁远，一会儿对完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
丁远淡淡地回应。
赵永波下楼去了。
李会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儿。
“小丁，你来了。”
“请帮我把门儿关上吧。”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客气地对丁远说。
“李会计，还是不关门吧？”
“为啥？”
“不关门的话，门外有人你能看得见，这要是关了门……”
“喔！我明白了，你瞧我这脑子，都被闹晕乎了。”
李会计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说。
他招手示意丁远坐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来。
“你知道刚才姓赵的来找我干啥吗？”
“不知道。”
“一半是来警告我，一半是想来圆那几张票据的谎。”
“那李会计咋回应的？”
“我？”
李会计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我干这行有大半辈子了，我不是个糊涂的人。”
“但是我只能在他面前装糊涂，要知道有时候人太清醒了容易被人暗算。”
“李会计，那假账的事儿该怎么办？会连累你吧？”
“可不，不仅会连累我，还会连累你。”
“我知道。”
丁远早就做好被人陷害的准备。
但是他不会就这么任人陷害，他得先发制人。
“你找到证据了么？”李会计巴巴地看着他。
“没有。”
“是没有头绪？”
“有头绪，有人手中有证据，但是怕会连累到家人，所以……”
“我知道了。”
李会计神情很失落。
“这些账继续这么下去，今后查起来我是会计，我难逃其咎。”
“李会计，出纳是啥人？”
丁远突然问道。
“你问出纳？”
李会计放下手中的茶缸说道：“原先是财经学校毕业的一个姑娘跟着我，那姑娘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
“不过后来有人看她不顺眼，就找了个理由让局里把她调走了，调了其他乡镇去了。”
丁远不明白李会计说起前出纳有啥用意。
但是他既然说了，丁远也好奇起来：“谁看她不顺眼？”
“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位，那会儿他不是挂着个副所长的名吗？”
“他以前就开始盯着公款呢？”
“对，这个人呀贪得无厌，我发现过几次账有问题都提醒过他，他不但不感激，反而对我成见很深。”
“李会计，那现在的出纳是……”
“我要说的就是现在的出纳，他是赵永波的亲戚。”
“啥？是他亲戚？”
“对，他调走原先那位姑娘，就是为了把自己亲戚塞进来。”
“可是，他公然把亲戚弄进来，这不是很敏感么？当时江所长怎么会同意？”
“江所长不知道他们是亲戚，所里没人知道，我也是这后来才知道的。”
丁远明白了。
李会计之所以能知道，也是因为他是会计，出纳在他面前迟早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有出纳和他里应外合，这账就能解释得通了。”
“听他刚才的语气，我也不久就要被调走了。”
“李会计，你也要被调走？”
“平安调走这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李会计低下头。
丁远心中仿佛堵着一块沉重的铅。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胸口有一股劲儿想要爆发，可是他必须得压抑着自己。
俩人沉默了许久，他说：“今天赵永波来给你施压，是因为我昨天找了肖木旺。”
“你找了肖木旺？就是你们村的那个村长？”
“是。”
“你找他做啥？”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就用了这一个险招。”
一是试探肖木旺是否和赵永波有勾连。
二是故意打草惊蛇让赵永波狗急跳墙露出破绽。
李会计一听，不由得佩服起他来：“你年纪轻轻的能想到这些属实不容易。”
“但是你知不知道赵永波在桐洋乡也算是根深叶茂，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们对你有所防备，甚至……”
“甚至啥？”
“甚至对你不利。”
“李会计请放心，我不怕。”
他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又是在自己的家乡。
哪怕他丁远再没有背景，亲友总还是有几个的。
赵永波和肖木旺再阴损，也不敢公开对他咋样吧？
“你咋会想到肖木旺和赵永波有勾结？”
“因为赵永波曾经和我说过，鱼山村的代征员如何发家致富，肖木旺之前几年亲自代征过桐洋村和肖家埔村的土特产税。”
“所以你就认为他们之间也有猫腻？”
“是。”
“被你猜对了，赵永波和肖木旺说起来是有关系的。”
“他们也是亲戚？”
“不，他们虽然不是亲戚关系，但是他们有共同的亲戚。”
丁远倒吸了一口气儿。
在一个山里想要做点儿正道上的事儿是何其难呐。
这些办事儿的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你得罪了一个，就等于得罪了整个一大片的人。
他突然庆幸自己早就有了离开代征员队伍的想法，否则若是要在这行干下去，连哪天要进监狱都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两家共同的亲戚是谁吗？”
“是谁？”丁远好奇道。
“就是咱们财政所的出纳。”
“啊？”
丁远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完全不够用了。
敢情他和李会计等这些人，纯粹就属于外人？
“李会计你放心，我丁远一定会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有了证据之后呢？”
“我直接送到财政局去。”
“你到财政局交给谁？你如何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又和他们有关系？”
“那……”
丁远愣住了。
赵永波这种人能够在乡下的财政所这么一手遮天，要说他局里没有靠山谁也不相信。
还真有可能送上去的证据羊入虎口，改天又转到了赵永波手上。
他突然想到了财政局的方阿姨。
柳媚仪是个率真的姑娘。
能让她信任的人绝对错不了。
“李会计，我知道该交给谁了。”
丁远内心顿觉轻松。
李会计推了推眼睛，凑到他眼前问道：“交给谁？你局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