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大早。
丁远走进办公室。
赵永波也从大门进来，路过代征员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一反当上所长之后的常态，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哎呀，小丁呀，你每天来得可真早啊。”
“赵所长好。”
丁远正在擦着桌椅上的灰，边擦边平淡地打招呼。
“诶，叫啥赵所长，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你喊我赵哥就成了。”
赵永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丁远放下抹布，没有改口叫“赵哥”。
他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天开会的时候，我不是说咱们下周一要开会讨论代征员转正的事吗？”
“怎么？又有变动吗？”
丁远好奇地问道。
“对，乡里决定改为投票的方式。”
“哦？”
“就不召集代征员投票了，怕各村的代征员谁也不服谁，所以改为由乡里和所里还有村里的人员来投票。”
“赵所长为啥要和我说？”
“你看看，跟你赵哥置气不是？还叫赵所长呢？”
赵永波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把脑袋凑近了一点儿，说：“你知道我为啥能这么顺利当上这个所长吗？”
“赵所长的工作有目共睹呗。”
“你小子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重要原因是孙副乡长的功劳。”
“……”
“这么跟你说吧，孙副乡长不仅分管企业，还分管咱们财政所和林业站，手中的权力可是实实在在的。”
“他让你当的？”
“可不就是嘛，否则还得费一些劲儿。”
“看来孙副乡长和赵所长关系不错。”
“那是当然，我和你说，孙副乡长很看好你，你这次转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丁远一听，警觉起来。
之前赵永波就特意来和他提过孙副乡长想帮小姨子说媒的事。
那事儿已经被自己的三年守孝的理由给搪塞了，他们也半年没有再提过。
今天他一改态度又来提这事儿……
“我和孙副乡长也不熟，只见过两次，怕是孙副乡长错爱了。”
“诶，怎么会错爱呢？人家孙副乡长说了，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你，觉得你是棵好苗子，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
“这……”
“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赵永波笑得满脸褶子，眼睛半眯着。
那神情，仿佛丁远已是他往上攀登的筹码。
看着他这副样子，丁远猛地意识到，他赵永波之所以能顺利地当上所长，该不会也把自己推出去利用了一番吧？
他当即冷眼看着赵永波：“赵所长请说。”
“其实呀，你如果能和孙副乡长成为连襟，对你今后是有好处的，指不定他会把你调到他的身边，以后你就等着平步青云吧。”
“你知道不知道，现在乡里就连乡长都得看孙副乡长的脸色办事。”
“为啥？”丁远不解。
“还能为啥？人家门路广、人脉多，谁也不想得罪他为自己找不痛快。”
“……”
丁远明白了。
这赵永波这番话是在敲打自己。
更是在警告自己的。
但是他丝毫都不怕，绝不会拿婚姻大事去和人交换。
那样的转正他宁可不要。
尽管秦文娟亲口说过和他分手，但是在他的心里文娟始终是他的女朋友。
自始至终他都相信爱情。
他不相信十几年的感情会在一朝一夕间说断就断。
文娟一定有她的苦衷。
这半年来，他依旧每周都给文娟写一封信，虽然她都没有回过信，但是他写了，她能收到，这就足够了。
其他任何依靠利益做基础垫起来的婚姻，那都是残忍的，对双方都不公平。
他冷冷地看着赵永波：“所以，赵所长认为我在投票中能获胜？”
“那是自然，只要孙副乡长放出风声，又有谁敢不投你的票？”
赵永波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变化，依旧眉飞色舞地说道。
丁远干脆直接问道：“恐怕赵所长能顺利当上所长，也牵扯了做媒的关系吧？”
赵永波先是一愣，脸色沉了下来。
但是又在那瞬间展开了笑容：“你小子就是个人精，难怪孙副乡长就看中你了。”
“既然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一条战线上的人了，我也就不瞒你。”
“孙副乡长的确对我说过，让我当这个所长，同时也帮你和他小姨子牵牵线。”
果然。
一点儿都不出丁远所料。
他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块铅，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又不能发作，也不屑发作。
“小丁啊，孙副乡长小姨子的照片我带来了，我瞅着姑娘人长得是真不错，要不你瞧瞧？”
虽然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但是他已经从上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并且直接送到了丁远面前。
丁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的确。
照片上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透着一股子灵气。
扎着两只大辫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俏皮可爱的笑容。
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姑娘。
但是丁远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整颗心都被秦文娟占据着。
无论多好的姑娘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把照片推到赵永波面前，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好。
赵永波还在喜滋滋地说道：“怎样？我没有说错吧？姑娘是真好看吧？”
“你赵哥我的审美绝不是我自夸的，只要是我觉得好看的，那是真的好看。”
“赵所长，我爸去世还没有满一周年呢，距离三年守孝也还早，我怕耽误了人姑娘。”
“诶，这怎么会耽误呢？”
听到丁远没有直接拒绝，赵永波把屁股挪正了一些。
“老弟，我和你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姑娘和你年岁相当，你们过两年结婚完全可以的。”
“赵所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要明白啥，这不是明白着呢吗？你们可以先订婚，订了婚你和孙副乡长就是一家人了，过两年再办婚事。”
“赵所长，这不好吧。”
这分明是强买强卖嘛。
“有啥不好的？只要你一口答应下来，我回头立马打电话到乡里，孙副乡长老丈人那边就可以马上准备你们订婚的事。”
赵永波一脸成就感。
一副志在必得的喜悦感暴露在脸上。
丁远意识到不能再跟他委婉了，否则他就要强行替自己做主。
他站起身，重新抓起抹布擦桌子。
赵永波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兴奋过头了。
走到他面前，歪着头问道：“那我这就去给孙副乡长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