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夏至的紧张疑问,祝圆自然无从说起,只能睁着杏眼装无辜:“我不知道啊,不是你拿进来的吗?”
夏至哑然。想了想,她接着道:“这不明来处的东西,咱不能收。万一将来……这可是个大把柄。”她皱着眉,“应当拿去给夫人看看,问问她怎么办。”
祝圆当然不会为狗蛋辩驳,如是,俩人便带着小筐前往正房。
张静姝一听是外头送来的,登时皱眉,先问夏至:“谁给你的?怎么给的?”
夏至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祝圆乖乖等在旁边,一声不吭。
张静姝皱眉沉吟了片刻,点头:“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以后都要这般守着,也得教教小满,那丫头有点呆。”
夏至自然点头应喏。
接着张静姝转向祝圆:“你在京里有认识的人?”
“没有!”祝圆理直气壮,“我才刚回来几天,能认识谁啊?”
张静姝不解,自言自语道:“那就奇了,若没有相识的,谁会给你塞东西?”
夏至跟着点头:“还偷偷摸摸!”
祝圆一脸无辜,想了想,跟着补了句:“哦,昨日小满也收到一件,里头也是糕点,被我扔了。”
家里随时随地被人盯着什么的,太可怕了。索性直接剁了他丫的爪子。
张静姝一听昨儿也送了,脸登时黑了。
祝圆连忙补了句:“我以为只是一次,就拦着小满没跟您说。”
张静姝给了她一个暴栗,转头立马让人把小满叫来。
……
当天下午,那位给祝圆丫头递了两回东西的田婶便不见了,也不知道府里怎么安排。
祝圆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只是,当她歇晌起来练字时,谢峥便来问了。
【钱到手了过河拆桥?】把他的人给弄走了,他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
祝圆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明年的分红你不想要了?】
祝圆憋不住了,果断怼回去:【你如此神通广大,千里之外的芜县都能送过去,京城反倒送不到?你哄谁呢?】
终于被怼,谢峥反倒松了口气,直接问她:【昨儿为何不去福满楼?】
祝圆冷笑:【姐姐我不见闲杂人等】
谢峥皱眉:【那是我的亲信】算不得闲杂人等。
竟然是亲信不是本人?祝圆气愤,亏她还以为这厮亲自出来呢。【凭啥让我去见下人?!】她对下人没意见,对这厮的态度有意见!【都能送到芜县,怎么如今都在京城了,还得我自己跑腿?】
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呸!
谢峥轻咳一声:【我忙,也是想让你认认人】以后有什么事接头也方便。
祝圆听出言外之意,可那句“忙”让她怒意直线飙涨:【你能比皇帝老儿忙吗?】忙得大半年没得空搭理她?呸!
知她还在生气前些日子的不理不睬,谢峥心里有些虚,想写几句软话,狼毫落到纸上,又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儿:【我去的话,怕吓着你了】至于为什么会吓着,他并没有言明。
他想,回京几日的小丫头应该能明白。
祝圆讽刺:【你这话好笑了,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怕你作甚?】完了不等他回答,立马转移话题,【还有,你说你做的是人干事吗?】
谢峥茫然。
【接连两天往我府里塞东西,你也不怕损了我的名声?!我看你分明是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谢峥:……
他扶额:【你一小丫头,又助我良多,我杀你作甚】
【那你还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你分明就是想害我!】
谢峥啼笑皆非:【若不是你捅出去,此事岂会被人得知】
祝圆大怒:【怪我咯?】
不然呢?谢峥心知这话出去,小丫头必定更气,索性便不写字了。
这分明就是默认!祝圆气死了:【你给我等着!】
扔下这一句,祝圆便撂了笔。
另一头的谢峥也颇为满意地放下笔。小丫头活泼依旧,虽仍然恼他,好歹是不怕他……那便无需太过担心。
再者,为了哄小丫头开颜,埋在祝家的一枚钉子已经折了进去,断不可能再折了其他线,索性她还在气头上……再缓缓吧。
于是,他便将祝圆搁到一边,再次投入忙碌之中。
两人之间再次进入诡异的沉默,你写你的,我写我的。互不相干,互不搭理。
***
回到京城休息了几天,祝圆便开始折腾她的玉兰妆了。
没错,她的玉兰妆。
为了防止别人插手,张静姝直接在祝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说是自己掏嫁妆给祝圆练手开铺子,做得好了就给她当添妆,做不好……自己亲闺女,咬咬牙认了。
她这话撂下了,祝老夫人及大房诸人自然不好过问,于是,这玉兰妆便明明白白地过在祝圆名下——当然,赚来的钱,她还是要跟她娘这个大股东分红的。
如是,祝圆便开始忙碌起来。她与张静姝商量过后,找伢子在距离兴旺街道不远的地方买了套小宅。
还得装修。
大门得改动,墙体得刷白,窗户得多大几处,聊斋给了她一些灵感,她索性将院墙都拆了,从前院到正房的部分全部改成彷如展厅的廊桥建筑……等等。
好在她现在俨然就是个小富婆,加上有张静姝合股,这点钱还是出得起。
再加上玉兰妆的原班人马已经被tiao教得很好,钱给到位了,祝圆便只需要远程遥控偶尔过去溜达一圈便足够了。
再然后,她便被张静姝抓着去串门,开启京城的应酬生活了。
本来应该更早一些的。奈何她最近长高了许多,去年的衣裳都不合适了。加上芜县的衣服风格纹理与京城大不相同。张静姝索性找了京城的裁缝铺子,一口气给她做了好几身新衣裳,这会儿才拿到手。
恰好祝圆的事情告一段落,张静姝自然拽着她不让她乱跑。
说起应酬,就不得不提祝家的交际圈。
张静姝前些年不在京里,以前结识的圈子人脉皆已淡去不少,加上她娘家在侪川不在此处,这能走动的人家便更少了。
好在刚回京的时候,祝老夫人给了份名帖让张静姝去走礼。趁着送礼,她便透了几分意思出去——比如她家儿子拿下童生试,准备明年考秀才啊,比如她家女儿今年十四还没个着落啊,云云。
于是,转月,便陆续有帖子送到祝家,邀请张静姝去吃酒参宴。
祝圆便是在这种状况下,被赶鸭子上架。
这是祝圆正式在京城亮相的第一场宴席,张静姝分外重视。一大早过来盯着她梳洗上妆不说,还亲自给她挑了身桃红色长裙。
完了她盯着祝圆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长大了呀……我知你性子,你这人看似安静,实则性子野得很。”
祝圆抬头看她。
“你这般性子,将来定然不可能安于后宅,每日只能与人谈论妆花器饰……娘希望你将来也是开开心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习字看书挣钱——”
祝圆希冀地看着她:“那我能不嫁人吗?”
张静姝板起脸:“不行。”
祝圆沮丧。
张静姝软下语气:“姑娘家怎么能不嫁人呢?你万不可有此想法。”她温温柔柔地诱导,“我们现在相看人家,不就是为了将来日子好过吗?我们家有你爹有你哥,并不需要你去为家里博前程,你的日子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既然有爹有哥哥,为啥我不能自己过啊……”祝圆嘟囔,“再不济,让我自己挑也行。”
“现不是带你出门自己挑吗?”
祝圆撇嘴:“又看不着人。”
张静姝皱眉:“哪个姑娘成亲前能见着人?”她谆谆善诱,“男人还是得看人品及才学,皮相只是外在,若是能找到那些个家里关系简单的,你嫁过去省心省事,手里又有钱,日子不是过得舒舒服服的吗?”
祝圆嘟囔:“那也还得看男人和公婆脸色。”
张静姝好笑:“公婆也不可能一辈子处着……再说,你看你爹给我脸色了吗?”她摸摸祝圆鬓发,“有些东西不需要硬着去要,咱们是女人,要用女人的办法去让男人服软。”
女人的办法……祝圆诡异地看向张静姝。她娘这是在开车吗?
被她这么一看,张静姝总觉得不对味,索性拍拍她脑袋:“反正听我的没错。”
然后便带着她出门了。
第一场去吃的是祝老太爷往日的同僚,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张家孙辈的百日宴。故而祝家老夫人并王玉欣母女亦有同行,尤其是后者,也不知是不是上回被张静姝怼了,王玉欣这回终于带着祝玥出门了。
一行人进了后院,祝玥便罢了,好歹还是出过几次门,这第一回见人的祝圆一进门,好些人都眼前一亮。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加上那身桃红色裙裳,衬得那杏眼桃腮更为娇俏,活脱脱小美人一枚。只这年岁尚小,再出落两年,必定更为漂亮。
就是不爱笑,瞧着木讷得很。
整场宴席下来,祝圆便没有半分笑模样——废话,被人当商品一般品头论足,问这问那的,谁开心得起来。
可惜,即便她不笑,条件摆在那儿呢。
通读诗书,略懂书琴,还会管事理家挣钱,再加上这外貌……
还有个十三岁便过了童生试的哥哥。
最重要的是,其爹爹是章口新上任的县令——章口!
自打通了水泥路后,各方经济汇聚,章口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县城了,除了地方小些,它与州府也无甚差别了。
尤其这地儿就在天子脚下,倘若做得好,功绩无人敢抢,祝修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再有张静姝笑谈间漏出去的几个条件……什么不拘家世门第,只求人品端方,家里简单,识文通墨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要低嫁!
这里可是京城,别说高门大户多,低门小户的读书人那就真真是满地跑,不说别的,翰林院那一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没过两天,张静姝便收到许多帖子,这个赏花那个看景儿,各种名目都有,喜得向来温婉文静的张静姝笑得见牙不见眼。
祝圆听说明儿又得出门,暗叹了口气,慢腾腾挪回屋里。
心情不好,练琴也练得乱七八糟,她索性去练字。
刚写了几个字,苍劲的墨字陡然浮现。
【你前两日出门吃酒了】
肯定句。
祝圆本就心情糟糕,看到这话,那股子火气便蹭得一下冒出来,提笔就问:【你监视我?!我们家是不是还有你的人?】
谢峥不答反问:【你在相看人家?】
祝圆冷笑:【关你屁事】
谢峥:……
作者有话要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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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了碗重庆小面,辣得我灵魂出窍……快点给我喷营养液,滋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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