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完沐完浴,萧祁御整个儿冷静了下来,又恢复到了那个高冷孤傲的状态,一身玄袍束玉带,他去了书房。
沐云姜正在书房前的小花园赏花。
今年寂月花开得比往年要晚,正好今日开了。
她站在那一树高的花树下,人比花娇,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三皇子府是清冷的,布置简单,园子主要是常绿灌木为主,就书房那边种了两坛花。
那是萧祁御从边塞移植过来的,花了大把的心血养成。
寂月花,花开缤纷,有五种颜色,虽然名字叫寂月,但开起来却是花团锦簇,格外的热闹好看,而且,每一朵花都特别的大。
三皇子多是侍卫,几乎没有女使和嬷嬷,一帮子的糙老爷们,如今,坛下有美人,美人比花娇,倒是让这森严的府邸多了一些温暖之色。
在书房附近当值的侍卫,是跟了萧祁御多年的心腹,看到府上出现这样一个姑娘时,忍不住多都看了几眼。
“三殿下,你家这花极好看,我很喜欢,从哪能买到。我也想养几株。”
沐云姜发现有人欺近,指着那花问了一句,都忘了行礼。
这一刻,一身玄袍的他看着实是有点严肃——这个人不苟言笑惯了,也只有在江歧面前会显露几分温和。这样板着脸的他,真是太不可爱了。
凶巴巴的。
本来,她是想调头就走的,实在是有些事和与他说,就留下了。
“没地方买,这是我从陈塘关移栽过来的。”
“那你能割爱,让我一株吗?”
她实在是喜欢得紧。
之前,她化身江歧时,这两株已经满是花苞,就是还没开,开了才知竟如此好看。
“不行。”
拒绝得真是干脆。
沐云姜忍不住瞟了一眼:这个三殿下,真是抠门。
“三殿下,我每次给你看诊都费我药材,你倒好,到现在连一两诊金都不曾给过……你们三皇子府不会这么穷吧!”
三皇子府的确不怎么有钱,萧祁御的奉䘵有限,还喜欢做散财童子,他应该是这世上最穷的皇子。
“你想要多少诊金?”
萧祁御走近随口问了一句。
“只要这花树。”
“花树不送人。那是我栽下将来送给我妻子的聘礼。沐云姜,你这是想嫁入三皇子府吗?”
这句忽悠人的话,不假思索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沐云姜顿时瞪大眼,忙道:“呃,原来这是聘礼,不好意思,你怎么不早说……当我没说。”
骗鬼呢。
他眼里,装的是天下是皇权,栽花树当聘礼,就是为了吓退她。
不过,她真心挺好奇的,这样一个心心念念全是家国天下的人,最后怎么就跑来陈塘关救她,还中了罗郡的奸计。
到底是怎样的利益驱动他,这么做的。
结果,还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
萧祁御也觉得刚刚自己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似有占她便宜之嫌,忙转开了话题:
“沐云姜,我且问你,你的医术和毒术是跟谁学的?”
刚刚他有问过府中的医正,亏得有沐云姜,否则,他若长久睡下去,耽误了查案不说,身体也会垮掉的。
而沐云姜一来,只稍稍施了几针,他就醒了过来。
医正说:“殿下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如果可以,最好把沐云姜留在府上,这样,殿下若有什么情况,她可以及时为您医治……”
“我行走江湖,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百家床,学是旁门左道,三教九流的本事,我都会一点,最后融汇贯通,自成一家。”
她才不交代自己的背景呢,她和他不用那么事事交代。
萧祁御哪能看不出来他在搪塞自己,没再勉强,只道:“我查到了……”
“啊……”
这话题转得有点没头脑。
“你查到什么了?”
“你给我的画像,那个叫罗郡的人,另有一个画名叫罗霆,现在在东宫当值……”
沐云姜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我的天,那小子,竟还和东宫有勾结?
她想都不想就叫了一句:“我昨天看到那祸害和皇上的养子萧大郎君在车里谈笑风声……三殿下,敢问一句,大郎君萧祁恒,和二郎君萧祁和,是怎样的人?”
萧祁御不由得定定看了这个小女娃一眼,站在花树下,个头那么小,就像一个顽皮女娃,可是她眼底的犀利之色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底层的小女子,从来不曾来过天都,可是她在称呼祁恒和祁和这两位天都勋贵时,态度竟像是在称呼两个无名小卒一般。
就好像,她与他们的社会地位是平等的。
实则呢,她是泥尘,他们则是天上星辰。
“我大兄祁恒善于笼络人心,表面圆滑,实则诡诈,他看似只对皇上忠心不二,其实一直在暗中积聚力量。
“我二兄祁和沉稳,不喜结交,只做份内事,他族人尽数被灭,对名与利都不感兴趣,一心想复仇,很想打仗……”
萧祁御道出了这两个义兄的看法。
“那如果,我打个比方啊……”
沐云姜从花坛上跳了下来,仰视这个站在台阶上的高大男子,眼底全是盘算之色,说之前,还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声音:
“要是,有朝一日,你的弟弟们全死光了,有人还勾搭外头算计了你,把你也弄死了,你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哪个更希望你死翘的……”
萧祁御目光一利,这小姑娘怎敢说出如此骇人的假设出来:
“沐云姜,你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这种话都敢说,一不留神,是要被灭九族的……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
许是来历江湖,所以,她说话是百无禁志的,但此地不是山野之间,而是天都,一不留神被有心人士听了去,一夜灭族,也是有的。
是以,他忍不住训了一句。
“放心,其他人面前,我不会说,你不一样嘛……”
这话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
沐云姜在发现萧祁御神情一幽时,意识到这话有点暧昧不清,透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病人,肯定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不管是祁恒,还是祁和,都有可能想杀我……”
他突然作了回答。
“为什么?”
“萧祁恒,我射杀了他的结发妻子;萧祁和,他的族人,因我师父,全族被杀……”
想不到他和他们的关系,竟是如此不堪。
前世她竟没听说过。
祁恒的妻子死是被人刺杀,这是记载于史册的,不想竟是被萧祁御射杀的。
萧祁御淡淡道:“现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这个假设是怎么来的?”
直觉在告诉他:她不是在乱假设。
难道她身负异能,可预见未来之事?
之前,梦中的自己说过所谓的“前世”,或者,她是重生之躯?
故提前把一切看透了。
想想初会于温泉,她曾在他咬她时,先一步喊了一声:
“不要喝我的血。”
所以,她现在说的是将来可能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