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带着我飞。》”后来有一天布鲁斯躺在门外的靠椅上说。
芙蕾雅正拿着块温热的毛巾擦他的掌心,这双曾经能和野兽徒手搏击的大掌现在就像是褶皱的皮料蒙在瘦削的骨架上。蝙蝠侠的高大阴影从岁月中褪去,只剩下一层仍然坚硬的骨架支撑着皮囊,带着上面因为松垮或折起而显得愈发可怖的伤疤。但当他睁开眼睛时,任何人只看一眼,便忽然忽视了那躯壳的老迈。这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仍然广袤得像天空,深沉得像大海,即使星星碎在湖面上也不会比之更璀璨夺目。
“你是不可思议的。”金龙柔和地说。
“真的?你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在我们结婚几十年后?”布鲁斯嘲讽般说,他收紧手掌握住对方的指尖。
“如果你还敢贫嘴的话我就要揍你了,老顽固。”
韦恩庄园的主人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本应是一阵低沉的笑声,但因为肺部的问题它听起来有些让人胆战心惊,如同还在艰难运作着的老旧的风箱。
阳光打在芙蕾雅的身上,从她金棕色的长发,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抚摸到她花瓣般的嘴唇,纤细的脖颈和矫健的身姿,一如往昔,一如昨日。
时光从她身上绕行。
“宝贝,我今天告诉过你你很美吗?”布鲁斯忽然俏皮地问。
随着他年纪愈长,那个他心中的小男孩就愈发鲜活。
“你说过很多次了。”芙蕾雅又好气又好笑。
“我觉得你很美。”几秒种后,布鲁斯固执地说。
芙蕾雅的笑容收敛了,她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直到他阖上双眼,静默地躺在靠椅上。
她记不清是自己还是踉跄着赶来的孩子们按下了联盟的通讯,尽管他们的父亲仍然动辄称呼他们为“臭小子”,但即使最年轻的达米安都已经头发花白,脚步踉跄。更年幼的小家伙们不解地瑟缩在他们父母和祖父母的背后,孩子们是天使,他们总能感觉到氛围最细微的变化,此时此刻注视着悄无声息的曾祖父和平静的曾祖母,他们不敢出声。
紧接着,更多人聚拢在了庄园里。
托尔的手中握着永恒之枪,另一手执着妙尔尼尔,他上前来,立刻在心底呼唤了忠诚的瓦尔基里。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设置一个时间循环。”斯特兰奇站在床前压低了声音说。
芙蕾雅看着躺在床上的布鲁斯,刹那间所有的岁月从她眼前流过。
那是戴安娜在询问:你是否足够强大,足以承受失去。那是那只猫头鹰,美丽的小东西,在她的掌心低鸣:我喜爱它,并不是为了让它跟着我受罪。那是自己在于戴安娜交谈时信誓旦旦的话语,如果爱情太过短暂,余生太长,要如何度过。
布鲁斯的脸庞栖息在她的掌心,鼻管碰到她的手掌,痒痒的触感,就像那年她所见过的猫头鹰。
骄矜的,脆弱的,美丽的小东西,低下头颅在她的掌心低鸣。
我这样喜爱他,怎么舍得把他拘在身边,见他受苦。
芙蕾雅轻轻地摸了摸布鲁斯的鬓角。
“让他走吧。”
她平静地说。
“他已经太累了。”
她不在乎,也不想听其他的声音,只是静静地侧耳听着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跳动了最后一下。在这么多年里,它已经受够了为哥谭而胆战心惊,受够了为孩子们的叛逆而愤怒气恼,受够了为世上的一切不公而痛恨悲哀。它流出的每一滴血液都成了蝙蝠灯的燃料,和它主人的灵魂一起,纵使染上了恢弘的金色,仍然无法抛去沉郁的内里。
顷刻间悲痛欲绝的抽噎和孩子们放肆的哭声在房间内响起。
而金龙没有颤抖,也没有流泪。
“他的灵魂将被引至英灵殿,和那些古往今来最伟大的战士们在一起。”众神之王托尔庄严地说。
史蒂夫在那里,托尼在那里,罗根在那里,太多太多人都在那里,他将永不会孤独。
“前几天布鲁斯和我说,”达米安开口,“在他......离开后,他想把自己的骨灰洒在这座城市的角落。”
人群爆发出震惊的呼喊。
达米安能够理解,但他仍然避开了金龙的视线。芙蕾雅在他漫长的人生里几乎等同于一位母亲,身为人子,他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眼神——了然,嫉妒,甚至带着些许憎恨地,金龙从床头站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
两百年后。
“你和联邦那些人谈的怎么样了?”芙蕾雅一边整理柜台一边问。
戴安娜正在试穿新买的长靴,闻言她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想问什么不如直接问。”
“那我可就问了?”芙蕾雅放下手里的花瓶,挤到沙发的空位上,“你和那个柯克船长怎么样了?我看到星网上到处都是你俩出去约会被拍到的照片。”
“只是约会。”戴安娜把金龙蹭过来的头按了回去。
“你都几百年没约会了,现在告诉我只是约会?”芙蕾雅狐疑地瞪她。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我看过他的照片,他长得有点......”
“有点像史蒂夫。”戴安娜平静地接话,倒让金龙缩了缩脖子。
瞭望塔在这两百年栗变化巨大,现在几乎成了一个漂浮在地球附近的小行星,只是用高科技手段改变了彼此的重力牵引。大多数超英这些年已经定居在瞭望塔上,而地球则改变巨大,意识到超英的危险性后,统一的人类联盟被建立起来,并和宇宙中的其他种族取得联系。在这些年里,英雄联盟仍然作为地球的守护者而存在,但人类的科技也越来越发达。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芙蕾雅问。
“上周托尔来了中庭。”戴安娜忽然扯开了话题。
“他来做什么?自从简去世他又继承了阿斯加德后就很少回中庭了。”
“他来参加‘荣光盛典’,甜心。”
芙蕾雅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当年你没有出席他的葬礼,后来也从不参加一年一次的纪念活动。”戴安娜说。
“那些蠢人对着空棺痛哭流涕,一半的哥谭人甚至从来不喜欢他,另一半应该烂在阴沟里的老鼠则想他死。”芙蕾雅一字一顿地说,“他终于死了,走了,这些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假惺惺地为他冠上死人所能得到的一切荣誉:雕塑,称号,丰碑——狗/屎。还有那些□□,一开始还有意义可言,后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蝙蝠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相信从课本里学到的话,忠诚,智慧,该死的编书人认为他‘乐于教导年轻的英雄’,老天,布鲁斯甚至不能忍受那些叽叽喳喳的小笨蛋们一秒钟。”
戴安娜嘴角向下。
“我不会再回韦恩庄园,我也不会去那些纪念活动。不会。”芙蕾雅说,她走到门口,“希望你在晚上和柯克的约会上玩得开心。”
戴安娜在她离开前拦住了她。
“托尔还和我说,他发现英灵殿里的灵魂似乎少了一些。”神奇女侠说。
“什么?”芙蕾雅觉得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她的视线顺着友人的视线一起移转,看到了衣柜上正戳着的照片。左边的一张是黑白色的,年轻的军官靠在战斗机上,言笑晏晏。右边的照片是全息彩色的,穿着舰长制服的男人双手抱臂正朝拍摄者看来。
恍若隔世。
“上周我问了吉姆一件事。”戴安娜继续说,“他答应了,并且把它完成得很好。今天晚上不会是个双人约会,而是个宴会,几条舰上的船员和他们的朋友们都会来。”
“你的意思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芙蕾雅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是说......这不可能......”
戴安娜朝她笑了笑,眼神却很认真。
“你可得来啊,甜心,”她说,“你可得来啊。”
芙蕾雅有许多年从未这样打扮过自己,她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变化一个又一个发型。当她们出现在星际餐厅时,人群朝两位神祇蜂拥而来,又在她们身边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孩子们尖叫着,欢呼雀跃着,闪光灯在疯狂地扇动。
“龙女!龙女!上帝啊,我都有好多好多年没见到她了。”
“看这里!”
她穿着一条金色的鱼尾裙,使得这本该艳俗的颜色光彩夺目。
她涂着极复古的哑光口红,映得那温柔细腻的眉眼咄咄逼人。
她玫瑰色的脸庞是上帝的杰作,唯有满怀爱意的抚摸才能雕琢出如斯动人的弧线。
一如往昔,一如昨日。
但她的举止里带着拘谨和慌张,她的喉头缩紧了,眼中却闪烁着微光。
戴安娜的手挽着她的臂弯,坚定地迈步前行。
在高档的酒店里,在吊灯的光晕里,在曼妙的乐曲里,人们穿着自己的制服或礼服,谈天,大笑,跳舞。
詹姆斯·t·柯克拉着他的朋友们过来,严肃的史波克,笑嘻嘻的斯科特,举止优雅的乌胡拉,站在一起的契科夫和苏鲁。更多的舰长也拉着人过来了,就像小型的阅兵式,人们满怀景仰地向两个守护了地球数百年之久的战士致敬,感谢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守护。
一些芙蕾雅听得太多的话。
她用抿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无聊,原本如擂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直到队列的最后,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英俊,岁月还未给那乌黑的鬓发染上霜花,苦难还未给那光滑的眼角画下细纹。
还有那双蓝眼睛。
芙蕾雅太熟悉这双眼睛了。
她知道在清晨的阳光下它们是浅蓝色的,在夜晚的星空下它们是宝蓝色的,在布鲁斯大笑的时候它们是生动的天蓝色,在他冷沉的时候则是古井不波的钢蓝色。而在那双眼睛沉默地、静静地注视着什么人的时候,它们就像广袤的天空一样,就像深沉的大海一样,就像星辰溅碎的湖一样。
就像现在一样。
金龙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人群在呼喊着什么,只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你好。”
那男人便笑了。
他敬酒一杯,俏皮地眨眼,说:“你好,女士。”
命运三姐妹抛起飞扬的轻纱,把一切不笃定命运之人都变成自己的信徒。
在众人的惊呼中,男人上前,大着胆子握住女英雄的指尖。
“我很确定已经有太多人这样恭维你了,但我还是要说。”
我必须得说。
“你真美。”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算发糖,这真的是糖,信我!
芙蕾雅的故事就在crossover的番外告一段落了,觉得有些舍不得,但停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尾。这是我正经的第一本书,中间有抓狂地写不出来的时候,也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时候,有感觉怎么能写出那么烂的东西的时候,也有感觉无以为继的时候,但看看大家的评论,总能鼓起勇气继续往下写。非常谢谢,你们不知道这些话给了我多大的鼓励。
接下来我计划写另外的两本书,一本是轻松恋爱向(我坚信芙蕾雅帮我点到5的感情线技能点可以写恋爱向,哼!),一本是正剧向。昨天晚上去看了小蜘蛛,被荷兰弟萌到吐奶,单开正剧又脑阔疼,所以再开一本,预计过两天就正式更新,喜欢的猫们可以收藏一下,比心心。
总觉得还有好多话好说,但想想又觉得这只是告一段落,并不是结束,也就没有那么伤感了。再次谢谢所有喜欢老爷的小天使,喜欢芙妹的小天使和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天使,永远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