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没把乔画不正经的语气当真,拿了测温仪之后就往姜鸿那边走。
姜鸿疲惫的眼睛掀开一条缝隙,“有没有哪里受伤?”
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在意江生的安危。之前迷迷糊糊听到通讯器那头传来老虎的声音,后来就彻底失去意识。昏迷过程中不知道谁给他喂了退烧药,他感觉比刚刚好了一些。
先前周青他们得到的温度数据都来源于姜鸿的隔离服高温报警器,江生怕报警器在海水里泡出了什么问题导致误诊,所以迫不及待地重新测了一次姜鸿的温度。
乔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南歌,用嘴型问:“没事吧?”
南歌抱着云玺,后者闭着眼睛,看上去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在场的人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凝重,尤其是高扬,焦躁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元易文打转。
莫沉忍无可忍,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你不担心?”要是姜鸿发高烧真的是因为感染了七级真菌,那就应了姜鸿之前说的那句话——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姜鸿年纪最大,抵抗力也最低,最先有发烧的症状,这一切看上去都过于合理,让高扬不得不焦虑,直到电子测温仪发出冷冰冰的机械音:“39.7c。”
高扬的喊声骤停。
气氛变得诡异而安静。
刚赶过来的宫野佑二停在五米开外,吓得不敢再往前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面对众人犹如实质的目光,宫野佑二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
高扬冲过去想教训宫野佑二,看到他老虎撕碎的隔离服,又顾忌得不敢上前,只能骂骂咧咧地问他:“你是还没断奶的三岁小孩儿吗?一天不给你妈打电话就活不了了是吧?”
要不是宫野佑二之前在邮轮上总偷偷跑出隔离舱去给他妈打电话,或许他就不会感染上变异真菌?也不会把变异真菌带到这座岛上,害得姜鸿教授被感染。
“这下好了,全给你陪葬吧!”高扬找不到地方撒气,抓起一个火把砸过去。
宫野佑二弯着腰堪堪躲过,却因为身受重伤下盘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高扬,你相信我,我是今天早上才开始发烧的!”
元易文坐在火堆旁边,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眸沉沉的盯着宫野佑二:“你之前不是说,第一次出现发热症状是在中午路过路标的时候吗?”
经过元易文的提醒,高扬立刻想起当时周青质问宫野佑二时的情形。
“你他妈到底哪句话是真的?”高扬气到拔枪直指宫野佑二的脑袋。
若人死了就能立刻停止真菌传染,那高扬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违背的道德扣动扳机。
但是研究表明,七级真菌病人死后,其尸体在一段时间内仍具有传染性,这段时间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天。
真菌可能狡猾地藏在呼吸道分泌物中,又或者在尚未死亡的肺部细胞中。
因此,一枪崩了宫野佑二也不能完全规避被传染的可能性。
高扬虽然怕死,但是他没有泯灭人性,做不出枪杀队友这种事。
宫野佑二疼得连举手投降都做不到,他害怕自己等不到真菌扩散就会先被痛死。
“我没有感染变异真菌,”他躺在地上,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江生和乔画的方向说,“他们离我最近都没有感染,那临时疫苗应该是有……有效的。”
痛苦造成的眩晕加深了他对高烧的感知能力,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高扬暴起青筋的手臂突然收紧,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南歌:“包!扔给我!!”
南歌的背包里放着临时疫苗,乔画说是江生特意交由她保管的。她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会尽职尽责保护这批疫苗。
高扬信了宫野佑二的话,认为临时疫苗可以有效隔离传染。
南歌有自己的考量,她抓起背包藏在背后,那意思大概是“你有本事就自己过来取”。
“给我!”高扬目露凶光,一步步逼近南歌。
人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刻,理智总会被不受控制的被求生的本能所驱使。高扬此刻想到的不光有陈杰和余鸣的惨死,还有前半生看过的所有感染了七级真菌的病人。他们浑身化脓、骨肉剥离、惨不忍睹……
他不想变成那样!
“把疫苗给我!”高扬抬起枪对准南歌的脑门。
之前队伍里有人发生冲突时,姜教授和乔画总是率先站出来平息矛盾的人。而现在……
姜鸿突发休克症状,乔画正在帮忙。
江生让她抱着姜教授的上半身,呈15°左右。周青则抱着姜教授的腿让其保持中凹卧位的休克体位。
弗西斯拿出水袋在给姜教授进行物理降温,而江生则跪在地上给姜教授做心肺复苏。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南歌面对枪口一动不动,没有要投降的意思。她在赌,赌高扬不会开枪。
她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想着这几支疫苗绝对不能轻易落入高扬手中,高扬至少还有隔离服,乔画和江生却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仅剩的这几支疫苗,是唯一能保证乔画和江生不被感染的救命稻草。
“你有隔离服,没必要多此一举。”南歌试图和高扬讲道理,展现出了空前的好脾气。
可惜高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隔离服有个屁用!姜教授也穿着隔离服,不照样被感染了?”
从情感上出发,他不想伤害南歌。从求生欲出发,他现在谁都不信,不管疫苗有没有用,以防万一,他都必须抢过来注射一支。
“高扬……”元易文刚喊了一个名字,高扬就将枪口对准元易文,“你闭嘴!”
南歌找准时机,一个飞踢踹上高扬的手臂。
原本就没打算开枪的高扬手一抖,枪被甩飞了好几米。
就在这时,一直被人忽略的莫沉捡起枪,“南小姐。”
他蹲在云玺身边,将枪口抵在小孩儿的额头上。这个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摇曳的火光映衬着他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无端让人联想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恶鬼抬起头,冲着南歌勾了勾手指头,“包。”
高扬的枪里一共只剩4发子弹,在洞穴里击毙毒蛇的时候浪费了一发,陈杰自杀的时候又用了一发,现在里面一共只剩下两发子弹。
他只不过是想借此吓唬南歌,没想过真的要开枪。
而莫沉留着他自己腰间的配枪不用,倒想着用他的子弹来威胁一个女人和孩子。
云玺就跟个小猫似的,那么小一只,姓莫的怎么下得去手?
“莫沉,你他妈别动老子的枪!”高扬松开和南歌扭打在一起的手,准备把枪夺回来。
莫沉打开保险,压下枪口,盯着南歌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一条人命在他手上,宛如蝼蚁一般。
南歌毫不怀疑他会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