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8)
今天阳光很好,体育课,难得许大学霸没有窝在教室里学习,而是去了操场打篮球,程池心情很不错,和白悠俩人坐在球场边的草坪上抽烟。
她不大喜欢像其他人那样,躲厕所里抽烟。
尼古丁这种东西,是享受,是精神娱乐,偷偷摸摸躲在厕所里抽,且不说臭气难忍,最重要的是,经常被上厕所的老师发现,或者被同学举报,提心吊胆,畏畏缩缩,一根抽不完就会赶紧灭掉,然后缩着脑袋跟做贼似的溜出去,这是享受?
这叫受罪。
程池是不怕的,她有底气和校领导对着干,被记过被警告,她完全不在乎,反正她的黑历史加起来,足够写校史了,退一万步说,被开除了,更是遂了她的心愿,她本来就不想念书。
所以程池在鹿州十三中,无法无天的程度,令人闻风丧胆。
—
每一次,许刃带球经过程池身边,她都会吹一声悠扬的口哨,当是给他加油鼓劲。
白悠将烟头按在了翠绿色的草地里,回头看她,一脸无语:“程池,咱能别这么明显吗?”
程池的目光落在许刃身上,压根抽不回来,随口道:“嗯?
什么?”
白悠扶额:“没事,你开心就好。”
她琢磨着,就算许刃真是程老头的私生子,按程池这性子,真喜欢上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在乎,社会舆论,伦理道德,在她心里头,估摸着还比不上手头那根快要燃尽的烟。
程池总感觉背后有人眼睛跟刀子似的在戳她,神经兮兮地回头,正好撞上白悠意味深长的目光。
“看我干嘛!”
“我在消化昨天语文课的内容。”
白悠拿食指和中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又戳向程池,一本正经地说:“看见你,我消化得特别快。”
“哈哈,傻逼。”
程池大笑一声,懒得理她,转头继续专心致志冲许刃吹口哨,半晌,想起什么,回头又问:“昨天语文课讲的什么?”
“《雷雨》。”
……
—
许刃的篮球打得帅,不是只在程池眼里帅,而是客观事实的帅。
一节体育课下来,操场上大部分女生已经被他圈粉,当然,也容易招黑,比如程池边上这两个没长眼的二楞傻缺。
蓝衣服的说:“那人我见过啊!”
灰衣服的问:“哪个?”
蓝衣:“就是操场上穿毛线衣打篮球的那男的,我见过他。”
程池看向操场,全操场都是一溜都是阿迪耐克,也就许刃画风独特,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线衣,打得酣畅淋漓。
蓝衣:“没想到居然…还是同校。”
灰衣:“是啊,这种挫逼货居然进了十三中,看来十三中的生源,真的越来越不上档次了。”
“不是,他是个鸭。”
蓝衣说:“我在夜总会还跟他喝过酒。”
“靠!”
灰衣大叫,下意识离蓝衣远了点:“不是吧,你还有这趣味!”
“不是我!乔岭她们看上他了,我就是陪着玩的,不过这男的,真的很下贱,只要有钱,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悠注意到,程池手里的烟头,被她按在了地上,她目光还落在许刃身上,面无表情。
但是白悠知道,这是她要发飙的前奏。
“是吗?
乔岭她们,把他弄了?”
灰衣笑得一脸猥琐。
“你脑子里除了男女这点子事,能不能装点别的?”
蓝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觉得灰衣同学很不上档次。
“这家伙说话有气无力的,眼神特懒,跟没吃饱饭似的,我们就叫了外卖给他吃。”
“就这样?”
灰衣服的显然没觉得他们的玩儿法高端到哪里去。
“我们要了十盒白米饭,给他两千块,但是要在十分钟之内全部吃完。”
“妈的,要钱不要命啊!”
灰衣服的难以置信:“他吃了?
十分钟,两千块?”
“吃了,”蓝衣服的脸上漾起了笑:“但是钱没赚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说的是…一粒米都不能剩下。”
“他剩了?”
“他掉了一粒在地上。”
程池手里的矿泉水瓶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哈哈哈,你们真能玩儿,那他不跟你们发飙?”
“他倒是敢,弄死他狗日的。”
……
蓝衣服的话还没说完,程池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她个子小,打人的时候,完全是跳起来打的,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蓝衣服的只感觉眼前一黑,踉跄地退后了好几步,捂着嘴正要发飙,一看面前的人是程池,立刻怂了,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
“你干什么打人!”
灰衣服的明显是不服气,指着程池质问。
程池手忍不住地颤抖着,她咬着牙,看着那个蓝衣服的,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
球场上杨靖他们看到了动静,立刻扔了球跑过来。
“程池,怎么了?”
程池手颤抖地指着那个蓝衣服的,暴怒地喊了声:“给我打,往死里打。”
“现在?
在操场?”
杨靖迟疑,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程池已经忍不住了,她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蓝衣服的大腿上,不过她这小手小脚的,估摸着也不疼,蓝衣服的脸色都没有变,只是很害怕地往后退,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程池。
程池左右看了看,然后捡起了地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朝着那人走过去。
白悠见势不对,连忙拉住她,劝道:“这里是操场,所有人都看着呢,别闹大。”
灰衣服的瞅着这个时机,连忙拉蓝衣服的落荒而逃。
程池将手里的石头重重扔在地上,大喊了声:“给我拦住他。”
几个男生已经跑过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叫什么名字?”
程池走到他面前,压抑着怒火。
蓝衣服显然很畏惧,答也不是,不答好像…也不是,畏畏缩缩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张霄…鹏。”
“好,张霄鹏你记住了,以后在十三中,你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张霄鹏身影颤了颤,他瞪着程池,咬着牙,很久都没有说话,程池不喜欢这种眼神,一瞬间肚子里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你他妈不服气是不是!”
她指着说完径直上前,拎起了他的衣领:“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杨靖走过来,握住程池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还不快滚!”
杨靖回头对张霄鹏吼了一声,张霄鹏和伙伴连忙转身,落荒而逃。
程池用力踢了地上的石块一脚,气显然还没有出干净,她狼狈地支起身子,看向了操场上的许刃。
他背对着夕阳,一个人抱着篮球,隔着大半个操场,与她遥遥对望。
随即,他率先移开目光,然后投了一个篮,篮球在篮筐上旋了一圈,掉进了网里,在地上弹了弹。
程池跑过来,接住了篮球。
许刃皱了皱眉。
刚刚还没有发泄够?
他还没想明白,程池手里的篮球已经砸了出去,直直地朝着他的脑袋飞来。
许刃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但是立马,就后悔了。
不该躲。
是的,不该躲。
程池仿佛是要疯了一般,冲着他嚎了一声,双眼通红,像一头愤怒的豹子。
许刃的眼角颤了颤,捡起地上的篮球,走过来,伸手将球递给她,沉声说:“再来一次。”
程池夺过篮球,许刃闭上眼,眉心微蹙。
良久,她并没有把球砸过来,耳边传来一声篮球落地回响,接着又弹了起来,啪嗒,啪嗒…
她扔了球,同时将耳朵上的助听器也摘下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听这个世界说一句话!
许刃看着程池跑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操场尽头。
一阵风吹过,法国梧桐落叶,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许刃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白色助听器,在身上擦了擦,装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
歌舞厅里,喧嚣沸腾,昏暗的色调里,许刃陪着两个女人走进了雅座。
他感觉自己,果然还是最得成熟女人的喜欢。
面前的两个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身段婀娜,妆容精致,是单身又有钱的事业型女性。
他不像这个酒吧其他的卖酒男,会说俏皮话讲荤段子讨女客人开心,他的话并不多,但都还算机智,并不惹人讨厌,再加上年轻,模样也生得好,这是他的优势,他的成熟稳重,同样能够吸引到不同口味的客人。
卖酒抽提成,客人开心了,多喝几杯,他还可以陪客人跳舞,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但是有底线…
许刃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了程池,想到了在峨眉山路上,她问他,提供特殊服务吗?
他不提供的,他母亲做的事,他绝不做,什么都可以,但不做那种事。
当时却应了她,本就是逗她玩儿,却被她摆了一道。
想到程池,许刃低下头,轻笑了声,玫瑰色灯光下,他脸部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又陪客人喝了几杯,许刃看了看时间,十二点,该下班了。
这个工作做一天算一天,临时的兼职,程正年出差回来,他就立刻辞职,绝不能让他知道,所以这钱,能多赚一分,是一分。
走到前台签了字,领了今天的抽成,经理拿了一沓红票子,递给他,说:“干得不错。”
许刃诧异,用手捏了捏那沓钱,少说三千!
怎么会这么多!
“红袖厅有位客人,消费了三万八的酒水,全部记在你的号上。”
经理拍了拍许刃胸前的号牌,勾眼微笑:“厉害啊!”
许刃不记得,他今天招待过这等土豪。
他问经理:“客人还在吗?”
“在,红袖厅醉着呢。”
许刃拿了钱,转身朝着红袖厅走去,路上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一颗心越发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