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芬病重的前几年孟家就没什么积蓄了，她离世后家里的压力骤然一轻，慢慢也攒下钱，但孟奶奶和孟爷爷还是不舍得花钱，更别提给自己买衣服。
所以这一次儿子结婚林慧梅给买了套新衣服虽然他们俩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高兴极了。
甚至心里隐隐觉得林家虽然不太行，但这个儿媳妇还是不错的，有能力又有眼力劲，于是婚前相看时的那些是非在老两口心目中引起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孟不芙笑笑，她没注意到老太太的神色变化，但买不买东西这些……
她只能说小钱到位，一身舒心。
于是，她盈盈笑道：“哎呀，爷、奶，你们别心疼钱，我现在放假了又可以去打工赚钱，给你们买套衣服咋了？再说快过年了嘛，新的一年新气象，肯定要穿新衣服呀，我记得我妈以前总说过年要买新衣服呢，她现在虽然不在了，但我得替她孝顺你们呀。”
猛然被提及的人让孟家老两口都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孙芬确实说过这话。
孟奶奶脸上涌现回忆之色，“是，你妈那个人守规矩，不管有钱没钱新年总要买个新物件，想着来年顺顺利利。”
那些年家里条件虽然不好，但孙芬逢年过节都会给他们老两口买双鞋、买双袜子啥的，总说过节要有过节的样子。
孟爷爷笑意淡了些，明显他也想起那些事，过往的回忆会淡忘，但当有人提起时还是会有浅浅的痕迹存在。
可能是话题说到了上一个儿媳妇，接下来的时间里老爷子说话的欲望显然不怎么高涨，只有说起孙女的学习时才重新来了精神。
“……年后开学后我再上一学期高一课程，下半年直接读高三，再翻过年就得参加高考，如今高考比以前严格，所以我想提前把身份证办下来……还有一件事我也得和您二老说说……”
这次孟不芙回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办身份证，二是过年不回来吃团圆饭了。
第一个还好说，都是学习上的事，老两口一般都会支持，但第二个嘛……
“不行！”孟奶奶想也不想直接反对，“我不同意，谁过年不回家？不回家你去哪？”
去年过年这孩子初三就走了，这一年在家的时间连一个礼拜都没有，结果现在直接来个过年不回来了。
干啥？这家待不得？
老太太的反对在孟不芙的预料之中，所以她不急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劝说：“嗐，奶你看你就没仔细听我话，我也想回来过年啊，但我明年就要准备高考了，可比人家少了一年时间学习呢，我平时不得争分夺秒地学回来？而且高考可比中考难多了，那是和全国的学生竞争，几千万的考生呢，竞争那几个好学校，多难呀……”
一套说辞来回用，每次用时都让孟奶奶无法反驳，但次数多了她也不反驳了，就板着脸不同意。
哪有过年回家过年的？回头街坊邻居知道了不得看笑话？
高考是难，但也可以不跳级啊，非得比人家少学一年时间干啥？老老实实地读书不行吗？
孟不芙顿了顿，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次迷魂汤对老太太不好使了，她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将目光移向既没反对、也没赞同的孟爷爷身上。
“爷，我还想再考个高考状元给你和我奶争气了，可高考状元多难考呀，咱平时就得加倍加倍再加倍地学习呀，唉，我也想寒假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可总不能到了砍柴时再磨刀吧？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不是这个理孟爷爷不知道，但他确实比孟奶奶好游说一些，尤其是孟不芙还拿高考状元吊着他。
他犹豫片刻，对孟奶奶说：“小芙说的有道理，考大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过了这两年不就好了。”
“你懂个屁！”孟奶奶一个眼刀子过去，“你看看谁过年不回家？她这一年在家里待几回？”
“我咋不懂？”孟爷爷就听不得这话，振振有词地举例，“她三奶家的大河去年不就没回来过年？她三奶还说今年大河也不回来呢！再说小芙平时不回来那不是为了上学？”
“大河不回来过年是在外面打工讨生活回不来，你孙女可就坐在这呢！”孟奶奶更生气了，咋就和这糟老头子说不通呢？
贺平二婚小芙这个当闺女的就没回来，过年再不回来邻居们咋想？尤其是慧梅咋想？
别忘了，孙女还得叫慧梅一声后妈呢！
他们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天，但小芙还有要和慧梅生活大半辈子呀，现在就把人得罪死死的，以后一家人还咋过？
不过这些道理她不可能当着孙女的面掰碎了讲，只能心里一个劲埋怨糟老头子没脑子。
说到最后孟奶奶也没同意，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孟爷爷冲孙女叹口气，表示无能为力。
孟不芙就没想过迷魂汤会失效，好说歹说都劝不通老太太，这会儿心里烦躁的不行，像是燃起了无名之火。
好半会儿她平静了情绪，语气淡淡：“那回头再说吧，奶，你今儿有时间没，我想先把身份证办了，下午还得去店里上班。”
孟奶奶发现了孙女的语气变化，心里微涩，但还是点头，“有时间，我去换身衣服咱就去。”
“谢谢奶。”孟不芙冲她笑笑。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孟奶奶起身摘下围腰子，去房间换衣服。
她刚脱了外套，孟不芙后脚跟上来，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件蓝色棉衣，一边说：“奶，你就穿这件出门呗，我看看啥样。”
孟奶奶顿了顿，定定地看着递给她衣服的孙女，心里的那点失落和苦涩突然消失，“好，穿这件。”
奶孙俩出门时，孟不芙嘱咐一句：“爷，你那件棉衣是黑色的，厚实着呢，你回头再去小公园就换上，可暖和了。”
“好咧！”孟爷爷笑呵呵地应下。
不用等回头，明后天有雪出不了门，他待会就换上去公园的大榕树下溜达一圈，让老伙计们看看他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