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素来老练的仆人也慌了神,“这是叶大人交与我的,未曾说里面有两份文书……”络腮胡愈发生疑,不顾周围众人的拦阻,径直捡起掉落的那张文书来看,瞪大眼睛读了一遍,便愤然地将它掷在地上。“你们解释清楚!”
他大声咆哮道,“他吴思经这次如何抵赖!”
“你消消气,好好说,到底怎么了……”胖番商死死按住他的胳膊,皱着眉问。那心腹也被这情形吓傻了,根本不敢言语,只垂着双手,愣愣地看着他们。络腮胡涨红着脸:“你们自己看,这是县令的手笔!他竟在信中劝吴思经投靠那个李大人……此人大家应该都记得?待我们如同奴隶一般,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如今那老东西为了保命,却与这县官密谋此事,想着瞒上欺下,不使外人知道;到时候势必要反咬我们一口!”
胖番商听后也颇觉气愤,他抄起书信,大步走到那仆人面前:“我素来信任你家主子,他老却这般回应我们!这封书信你可见过?”
仆人满脸是汗,直用飘忽的目光瞅着他:“兴许是叶永甲的离间之策……”“说实话!”
他将纸捏出了一声脆响。仆人身在这群番商的地盘上,深怕自己走不出去,哪敢再次胡说,只得擦擦汗珠,不住地点起头:“是,是……这信就是小人亲自给吴老爷送去的,他老本来叫我扔了,但突然变卦,又叫我好好收了,实在不知怎么被塞到这信封里的。”
“他没有说交我们看看?”
“没有。”
“人心难测啊……”胖番商长叹一声,背起手在厅前徘徊。“那厮仗着自己知道得多,早先还说什么‘叶永甲难以相信’的话,还真把我整懵了;谁知是为了他现在的举动铺路,早有预谋!”
络腮胡敲着桌子大骂。“没错,叶尚书的确是个厚道人,”另一位商人拿着赏赐的文书,感慨万分,“他为了请动我们,竟不惜以五十两的黄金相赠!”
“那还纵容他吴思经做什么?直接前往教堂质问这厮,然后再听宣听赐!”
络腮胡此言一出,众人皆深以为然。仆人虽为吴主教的心腹,但事到如今,他也没胆子回去通风报信了,便好声好气地带着众番商出了门,生怕火上浇油。艳阳高照,教堂上悬挂的钟表也将指针慢慢移至了未时。内院的门口正站着两排的兵士,人皆跨剑,眼露凶光,像石雕一样直立着,沉默未发;而就在不远处的待客厅上,也频频有护卫出入,院子里一阵骚动。可叶永甲、吴思经等人在隔间的里屋议事,根本不清楚外面的风吹草动。“该来了吧?”
本就忐忑不安的吴思经变得更加紧张。蔡贤卿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放心,出不了事。您这里的茶不错,趁他们没来,正好可以多喝几盏。麻烦主教倒茶了。”
吴思经无奈地站起了身,提起茶壶又为他倒了一盏,双手微微发抖。“禀诸位大人,”一个护卫掀开帘帷,走进来说,“四位番商已然带到厅上,请至厅外宣读朝廷指示。”
“好,”叶永甲微笑颔首,“吴先生,李大人,我们一齐出去罢。”
吴思经紧跟在叶永甲身后,他刚把脑袋探出屋外,就发现了一众带甲的军士,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顿时被吓得失魂落魄,脚下发软。“吴主教,走啊。”
蔡贤卿把他上下打量几遍,连声催促。“哦,我整理一下衣服。”
吴思经装模作样地整了整领口,方才深吸了一口气,朝前踏步。可还在他惊魂未定之时,那个蓄着络腮胡的番商忽然闯了上来,指着他鼻子大喝:“你个出卖同胞的混蛋,混蛋!狗娘……”还不曾说完,便被厅下的众人捂住嘴巴,狠拽下去。但这里发生的一切,足以让吴思经面如死灰了。“唉,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嘛?”
蔡贤卿幸灾乐祸地笑着,“怎么能弄成这步田地?都是一家人,我相信是场误会。”
叶永甲见时机成熟,连忙打断了当下的混乱局面,高声喊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冲突,眼下且先听候文告,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为杂音所误。待本官宣读完毕,汝等再去争吵!”
四位番商对叶永甲心悦诚服,无不抱拳相应,弯腰听令。叶永甲站在正中间,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出来,铿锵有力地读道:“兵部尚书叶永甲、侍郎蔡贤卿、中书省副参政李文守,皆以吴思经狡狯阴险,欺瞒朝廷,煽风点火,致使上下失和、大事悬危,罪孽何其深重!”
此话一出,蔡贤卿略动眼色,吴思经还不及逃脱,就被两旁的护卫摁倒在地,动弹不得。“罪不容宽,当立行抓捕,解送朝廷勘问,严惩不贷!”
言罢,他把告示一收,令人先将吴思经五花大绑。后者自知逃脱不得,并不做过多挣扎,只是不发一言,浑身颤抖着闷头受缚。番商们见此情形,也纷纷振臂欢呼,那个络腮胡为了解恨,甚至上去砸了他一拳,又发怒骂:“无耻卑劣的小人!你一次接一次的给我们出馊主意,要不是叶尚书英明,我们这火器厂都要办不成了!”
知县看到吴思经这副光景,甚怕他供出自己的事来,便急于自证清白,也走出去骂道:“你不止骗了朝廷的大人,连我都骗得不轻!我以为你是个良善平民,就平日处处倚赖于你,谁知能做出这等丑事!剐千刀都不为过!”
络腮胡听到这个声音,登时把脸转过来,指着知县和李文守道:“叶大人,这两人与吴思经勾结颇深!尤其那个李参政,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必须要一并处置!”
“诸位勿怒,李参政已经有后悔过了,”叶永甲淡淡笑道,“岂不知,这封密信就是他设计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