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的孩子,将来大概率还是流民,顶多是比父辈多了间能安身立命的小房子。至于说靠学习进入基地成为正式居民,想都不敢想,有机会能去工厂里当个工人,就是他们最大的奢望。
要问洪涛最擅长什么,除了编瞎话、画大饼忽悠人,就是当孩子王。别看他讨厌小孩,但只要不用他养育、教导的小孩,都会很喜欢这个面目狰狞但花样百出的老爷爷。
在他的鼓动下,孩子们除了上学、家务劳动之外,还要去附近几个固定地点摆摊挣钱,卖一些用野猪肉、鱼肉、野兔肉制作的肉干和酱肉。
这些玩意都是车夫们路过红区时顺手打回来的,数量多吃不完咋办呢,就让小马把制作肉干的手艺教给老弱病残无法工作的流民,由他们制作好之后当做储备粮。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储备粮也不能存放太长时间,让孩子们拿去换钱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至于说一群顶多7岁的孩子能不能干好这个买卖,基本没人会担心。
这个时代的流民孩子,不能说要当半个劳动力,也不能成为家庭的负担。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别说外人,连他们的父母也很可能选择遗弃。不是心狠,是真养不活。
人一旦到了这种状态下,没几个还能把亲情放在第一位,放了也没用,反倒容易害了双方,最后大的身体累废了,小的也没养好,全得完蛋。
除了卖货,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自打成立了运输公司,车夫们的地位在安全区里有目共睹的迅速得到提升。原因很简单,零散的车夫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但聚在一起的车夫就是个很可怕也很有能力的团体了。
首先他们普遍强壮,驾车跑长途这个活儿,别看是牲口出力不用人拉车,一来一去几天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担惊受怕下来,很多人直接就病倒了。
其次他们凶狠,新世界里的陆地长途运输很像旧世界里的海运,只要出了安全区,一眼望去全是无人区,和辽阔的大海、广袤的荒漠没区别,到处都有危险。
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仇家偷袭,还有可能被野兽咬伤,不管碰上哪一样都会要命。不凶狠、不随时随地准备战斗、手底下没有点搏杀的技术、心里不能把杀戮当做日常,还是干不长。
最后他们物资充沛,运输公司的执照为什么这么难批准,除了霸占市场获取高额回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运输队能很容易的接触到红区。
这些区域虽然也被联盟搜索过,但面积太大了,房屋也太多了,很难做到彻底清查,势必要留下不少旧世界里的物资。有些不能用,有些还能用,比如军用食品、电池、部分电子设备和机械,还有枪支弹药。
一旦流民手里的物资多了,尤其是武器多了,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什么人最好控制?中国古人很早之前就研究透了。越穷、越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人,越好控制。扔半个馒头,就有一群人喊爹抢着卖命,还没有怨言。
安全区里的各方势力,包括治安队,对这群能打能杀、物资充裕、还有组织并受到联盟规则允许的小集体,态度转变的非常之快。全都奉行了与人方便于己方便的原则,并逐渐向着有共同利益的松散联盟发展。
同样道理,在安全区里四处游荡的不良少年和专走偏门的团体,也不愿意去惹这些车夫的孩子。即便有点利益纠葛,也更愿意通过协商的方式来处理,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而洪涛给朱买臣安排的售卖地点就在三环娱乐城门口,这里除了人流多之外,还有个很少有人能想到的优势,守着安全区管理处的大门。
别误会,不是为了安全,就算没有管理处,像沈楠那样的滑头也不会让车夫的孩子在自家买卖门口吃亏。洪涛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让孩子成为眼线,盯着管理处里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内务部还是军方,派到安全区里执行公务的人员,一般都会住在管理处的院子里。比如王简和空勤团的那名军官,他们是来盯梢监控的,这一点洪涛很清楚。
但被动忍耐不是他的性格,任何事情都要尽可能的把控在自己手里,利用孩子来了个反监控,就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那个长官走了!”朱买臣哪儿知道这位经常哄着他们玩,还帮他们赚零花钱的老爷爷心里有多坏,顺理成章的说出了洪涛想听的内容。
“胡说,看来必须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不光用小份量骗人,还撒谎!”洪涛自然不会和孩子讲这些用意,自己能利用孩子,王简没准也会利用,所以他采取了忽悠的方式,诱导孩子继续说实话。
“所有三道杠都走了……大概是昨天上午走的,马车都不见了,天擦黑了也没回来!”朱买臣这个孩子属于学坏很有天分,但学好无比艰难的反面典型。
他学习成绩倒数,可骗人的本领与日俱增。别的孩子卖肉干的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卖,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他把便宜的野猪肉挑比较嫩的部位撕下来,混在价格贵的兔子肉里卖,每次都是销售冠军,从而获得更多的零花钱。
当然了,这种把戏肯定不是小孩自己想出来的,归根结底还是洪涛无意中流出来的坏水儿,结果让孩子听见了。其实听见的不止他一个,只是执行力比较强,马上转变成了生产力。
“嗯,那应该是出去办事了,没准明天就回来!”洪涛还是不太放心,继续施压。
“我听管理处的秃头长官和沈老板聊天说他们不会回来了,城北有更大的案子要查。秃头长官还说让沈老板做好准备,娱乐城也是要配合谁来调查。周爷爷,您不是说老鼠肉烤了也能吃嘛,要不我去抓点您教我烤吧!”
对于这个问题,朱买臣还是很有把握的。他听不太懂大人说的那些人名和隐喻,但大致内容还是能理解的。现在最可怕的三道杠不在了,他就不怎么怕了,继而又开始想进一步提高生产力,把老鼠肉当兔子肉卖。
“以后考试成绩排在后五名的一律不许上街卖肉干,每周考一次!”洪涛对这个孩子已经放弃治疗了,其实流民的孩子都差不多,满脑子都是挣钱,没啥更多的想法。只是朱买臣表现的更极端,也更明显。
“……要不……我每周给您三毛钱吧……”朱买臣一听这个要求立马泄了气,他的成绩从来就没离开过倒数前三名,照这么下去以后就挣不到零花钱了。咋办呢,提高成绩是最笨也是最慢的办法,有捷径当然要试试。
“混蛋玩意……我让你三毛!我让你三毛!”这句话让洪涛顿时黑脸上一片发紫,不是生气孩子学得如此歪,而是根源又来自于他自己。
有次晚上没事的时候,自己和胡杨、王刚坐在楼顶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该怎么让治安队对平安运输公司的车辆检查的更宽松,办法当然是贿赂。
结果让在一边端茶倒水的朱买臣给听了去,转眼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看来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有些事最好别当着孩子讨论。
“去把你胡爷爷、王爷爷叫来。记住啊,以后再敢学坏,我打烂你的屁股!”
出错的是自己,可承担错误的却是朱买臣的小屁股。这顿鞋底子抽的,上下飞舞,把孩子打得哭声都叉音才收手,至少能老实半个月。
啥?一劳永逸!真没有,洪涛不是没想过,但大环境如此。像朱买臣这样的小孩子,能不出去跟着大孩子真去偷、去抢就很好了,光靠打骂是无法对抗环境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