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山浦镇的码头已开始变得喧闹。崩牙栓带着几个弟兄回到了一间仓库里。其中几人神色紧张,手脚还在发抖,崩牙栓沉着脸发上了一圈烟,坐在角落里抽了起来。昨晚他们见识了胡魁的恐怖,决定将他彻底抹杀。他们打听到了胡魁,确定他在山浦镇只有一个生病的老母亲。所以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找到了胡魁的住处——那个破旧的船坞。崩牙栓带了两个手硬的弟兄,轻声进去,只听黑暗中船舱里发出几声轻咳:“咳咳,魁儿,你回来了……”三个人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木棍子朝着她的脑门狠打几下,之后就没了生息。他们出了船坞,又在篷布上泼了几大桶汽油,点燃了船坞,割断了绳索,将船坞推向了河中央。这是他们第一次计划谋杀,杀的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太太。想到这里,这伙人心有余悸。“那个老太婆是自己打翻了煤油灯,烧着了船坞死于意外;那个大个子会死在海事局里,我们不需要担心。”
崩牙栓安慰众人道。几人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对,对……没什么好怕的,走,去吃点东西……”天亮了,胡魁母亲死于意外的消息很快在山浦镇传开了。吃斋念佛的慈悲老人们听闻这件事都会留下些眼泪,但这件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忘却的。崔三笠与吴相海又到了海事局里,今天是要把货物资料交给章蒿。两人到了海事局大厅,只听面无表情的秘书说道:“章局长正在开会,你们门口等着吧。”
两人从早晨等到了中午,吴相海已有些不耐烦,自言自语道:“这个混账东西……”崔三笠没说什么只是呵呵一笑。吴相海又踱步到了大厅的公告栏,只见上面贴着一张公告,内容大致是最近毒品走私猖獗,各部门须严阵以待,对每批货物进行彻底的抽查。吴相海看了看日期,正是今天贴出的。他走到崔三笠边上,心里有些焦躁不安起来:“三儿,最近毒品走私好像查得挺严的,你说这个章蒿是不是怕了?万一他来个黑吃黑,反手将我们给……”崔三笠还是呵呵一笑:“不打紧。”
吴相海听了稍稍安心了些,因为崔三笠对于危险的降临有着野兽般的警觉,不过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不详的预感。海事局的大门口走进几个人,其中矮小的人正是崩牙栓,吴相海想起了今天山浦镇里的新闻,说道:“昨天被抓进来的大个子,听说深夜他母亲又出了惨事,这也太过于巧合蹊跷了。”
崔三笠闭上眼睛思索片刻:“我想这事只要抓住与大个子发生冲突的人,一问便知。”
忽然,一个警务人员过来说道:“你们两个,去局长办公室里等吧。”
二人到了办公室,却还是不见章蒿本人。吴相海没有了耐心,担忧道:“难道这个孙子给我们布下了陷阱?要不我们先撤……”崔三笠还是不动声色说道:“呵呵,应该不会,要抓咱们也是要等捞完了钱财再杀,今后我们要上交给他的钱,可是能供他挥霍一辈子的。这些只会在享乐的泥潭里打滚的蠢猪,可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两人又等了许久,门口终于隐约传来了章蒿的声音:“嘿嘿嘿,心肝宝贝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儿处理,处理完了回来找你……”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上:“那你可得快点,可不能让人家久等!”
“嘿嘿嘿,不会不会,你就收拾干净先进被窝暖暖床……”只见章蒿偏着头边说边开门进来,同时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吴相海不禁皱眉。章蒿回头,只见崔三笠笑眯眯的看着他。章蒿这才想起了正事,问道:“资料带来了?”
“是的。”
吴相海拿出包里几张资料准备递给章蒿。章蒿先走到办公桌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说道:“拿过来。”
吴相海递给他资料,他翻看了起来。资料上的毒品量与巨大金额看的他额头淌下汗来,这样的大笔金额让他兴奋不已,但现在他还是要杀杀对方的威风。他脸有愠色:“胆子不小,你们有几个脑袋敢这样做?”
崔三笠笑吟吟道:“章局长,干了这事儿,多少都是风险,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如果怕了我们就去找别人。”
章蒿一愣,心想自己还被这个崔三笠给看扁了。这个家伙居然敢跟自己抬杠,他对着崔三笠怒目而视:“哼,你什么意思?”
崔三笠继续说道:“呵呵,章局长没那么大的胃口吃不下这些,那我们就去找别人接手,况且在你这里还浪费了不少时间。恕我直言,我们对章局长的胆量与无礼很是失望。”
章蒿听了怒拍桌子:“崔三笠,你这个山沟里来的山野村夫,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眼看这场谈判崩了,吴相海也是胆颤心惊,他们势单力薄的在这山浦镇,那是凶多吉少。他刚想打个圆场,只听崔三笠说道:“章局长,注意你的言辞。”
崔三笠冷冷盯着章蒿,冰冷漆黑的瞳孔就像是两个枪口对着章蒿,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宣判章蒿的死刑。章蒿心里直发毛,他抽动着嘴唇讲不出一句话来,气势竟被崔三笠压制的死死的。吴相海心里清楚,这一刻崔三笠的眼神正是一刀一刀捅向焦皮子时的那种眼神,预示着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终于明白今天崔三笠来的目的。章蒿理智的告诉自己,这儿是他的地盘,他是一手遮天的海事局局长!他又恢复了原先的底气:“道上称呼你为崔老刀,有的还叫你三爷?哼,排面倒是不小。你不会以为我被你吓倒了吧?我告诉你,你们这单生意我不接了!”
他忽然放声大声喊,“来人呐!”
走廊里迅速传来紧凑的脚步声,同时办公室门很快被撞开,八个海警手持警棍迅速包围住了崔三笠与吴相海。章蒿松了一口气,气势又回来了,他虽然被崔三笠吓得不轻,但心里还是不断强调,对方只有两个人,在这局子里能对他怎么样?他定了定神:“哼,老子现在就把你们一锅端了,你要知道,我手里可掌握了你们全部的证据!最近上头可是发话了,最近毒品走私猖獗,谁要是能抓到几个就能立打功。所以你要把我们都抓去杀头!”
章蒿仰头大笑,只觉出了口恶气痛快不已,敢跟他叫板的,通通没有好下场!崔三笠走近两步依旧笑着盯着章蒿。忽然,那好像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丧胆的无形杀气,老练而尖锐,令章蒿生出一股恐慌。那一瞬间,崔三笠似乎从一个慈眉善目的神佛转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他的眼神更像是无数把尖刀,把章蒿刺地缩小了一半。就是这么一瞬间,一个眼神,一个面部表情的变化,让章蒿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只感觉眼前黑影一晃,回过神来时候,一把军匕已经将他的手刺穿,并死死钉在了桌面上。“啊——”章蒿不敢相信,除了崔三笠与吴相海,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在这般情况下还敢对章蒿痛下杀手!他杀猪般嚎叫起来,恐惧瞬间遍布了全身。他知道崔三笠是个狠角色,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亡命徒。这电光火石般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惊愣住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崔三笠下一秒的举动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章局长得寸进尺够了吧?”
崔三笠的面部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又对着他微笑,好像这一切都发生的稀松平常。“放……救……饶命啊。”
章蒿只感觉自己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中无法动弹,而崔三笠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比他高大数倍的活阎王,只要弹指一挥,随时可以了结他的性命。崔三笠慢慢抓起他的头发用另一把刀抵在他脖子上。并说道:“在场的各位,都有妻儿老小,想死的就上来,如果你们不想老婆孩子抱着你们的尸体哭丧的话就出去。”
章蒿在崔三笠手里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他已吓得大小便失禁,嘴里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在场的八个海警看的也是额头冒汗,身子发抖,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崔三笠一个人便震慑住了屋内所有人。章蒿平日里作风霸道无常,仰仗着权力在手在这海事局里犹如帝皇一般,不禁压榨底层人员,而且稍有忤逆他的意思便是想方设法将其开除公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底层职员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相反现如今心里有那么一丝感激崔三笠。崔三笠见了众人的反应,冷笑道:“章局长,好像没人愿意救你呢,往上爬的时候可是要对下面的人干好一些,要不然,摔下来可是要命的……看样子,与你这些年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相比,我们干的这些事显得可爱多了。”
说完,崔三笠毫不犹豫的将军匕捅向了章蒿的咽喉。章蒿已是吓得肝胆俱裂,毫无反抗之力,他只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像一只巨手紧紧攥住了他。”
几人不禁侧头不敢看这血腥的场面,其中还有三人胃一阵痉挛收缩,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吴相海站在角落,他料到了章蒿的结局。今天的崔三笠不是来谈生意,而是来取章蒿的性命。海事局的仓库里,崩牙栓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关着一人,正是胡魁。胡魁被双手被铁链捆绑住,动弹不得。他见到崩牙栓,双目圆睁,眼光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对着蹦牙栓厉声怒骂:“你这混蛋,不得好死!”
虽然胡魁被铁链捆绑住,但是崩牙栓还是十分惧怕,见到他狰狞的面孔,不禁退了两步。他这次来是想一不做二不休,趁现在解决掉胡魁,以免夜长梦多。胡魁又放声怒骂道:“我母亲身了重病,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胡魁情绪十分激动,捆绑着的铁链似乎要被扯断,发出铿锵之声。崩牙栓咽了咽口水,汗水淋淋,此时吓得不敢做声。“他不能动,别怕……”崩牙栓心里默念,他已是夜过坟场吹口哨,自我壮胆。他的怀里藏了一把三菱刮刀,本想在胡魁的要害处捅上几刀,令他失血而死。可现在他双手颤抖,竟被胡魁吓得不敢动弹。“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现在就要宰了你!你昨晚伤了我三个兄弟,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个牢笼吗!”
崩牙栓终于鼓足了勇气。胡魁盛怒道:“是你们出手在先!我不信你敢杀我!”
崩牙栓吞吞吐吐道:“我……怎么不敢,今天……我就是来了结你,我可是章局长罩的!”
话音刚落,仓库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的是崔三笠与吴相海,崔三笠抛给了崩牙栓一个黑色布袋,冷冷说道:“你说的是他吗?”
崩牙栓一脸错愕,只见黑色布袋包裹着一颗圆鼓鼓的东西,还在不停渗着血水。他颤颤巍巍的打开布袋一看,这一眼,就让他吓晕了过去。黑色布袋中装的竟然是章蒿的脑袋。崔三笠走到了胡魁跟前打开了铁链,胡魁抱拳道:“感谢英雄相救!”
崔三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魁。”
崔三笠说道:“章蒿已经被我宰了,这个崩牙栓就交给你了。你的母亲应该已被他杀害了。”
胡魁一惊,两道眼泪顺着满是伤痕的脸颊流下。崩牙栓醒来后见到胡魁吓得魂不附体,又晕了过去。后来他在胡魁的逼问下将杀害胡魁母亲的经过推给了帮凶,说他也是受人指使。胡魁没有放过他,崩牙栓眼里带着无边的恐惧被胡魁抛向了大海,接下来那几个帮凶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又是一夜过去,天还未完全亮,山浦镇码头冷风飒飒,黎明显得寒冷而诡异。胡魁泪眼蒙眬的回到那艘烧毁的船坞前跪下。崔三笠也来到了这里,他拿出一沓钱递到胡魁面前,说道:“厚葬了吧。”
胡魁跪倒在崔三笠面前:“请三爷收留我!从今往后,胡魁誓死追随三爷,刀山火海,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