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晋江独发(1 / 1)

连羽月重伤,被素哀带回药谷后,终日在谷里的药池中浸着,才捡回一条命。药池位于山谷中几条溪涧交汇处,枝繁叶茂,鸟语花香。池底镶着灵珠,池水常年温热,蒸汽缭绕。

素哀体寒,在谷外时一年四季都裹着冬衣,也就在谷中才穿得单薄些。但无论冬服还是夏服,他的衣服都是深色的,不是玄色便是藏青墨绿,很有长者的端庄。

这场戏里,素哀的戏服是浅青色的轻薄道袍,外面罩一件极薄飘逸的墨绿色大袖,仙风道骨。

殷沁换好素哀的常服后,就去了取景地。山里有个天然的池子,植被环抱,虫鸣凄凄。今夜月色很好,剧组调试着干冰机,制造出的雾气飘浮在池上,朦胧的月影在池中聚拢又散开,别有一番世外仙境之感。

池影比他来得早,已经在做拍摄前的准备了。池水及胯,池影裸着上身,半个身体浸在水里。他在这场戏里要比之前瓮上烧火的戏露得更多,轻薄的雾气遮不住,他完美得像是雕塑似的身体线条暴露无疑。胸肌和腹肌沟壑蔓延,紧实却又不过分夸张,人鱼线的线条延伸至池子里直至不见。

月色下,他的皮肤白到耀眼,连人造的雾气也掩不住。特效化妆师在他露出来的上半身上做出了很多剑伤,有新有旧,有深有浅。伤痕是男人的勋章,这些剑伤反而让他的身体又多了几分刚硬的男人味。

殷沁觉得,池影这个从来不在镜头前把衣领扣子解到锁骨以下的人,为了这部戏,也是牺牲良多了。这么看来,这场戏对自己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月份山中的夜晚还是有些凉,身上的衣服挺薄,夜风吹过时,殷沁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受了凉还是怎么,池影立在池中,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

殷沁看了看周围,见池影的助理不在,工作人员们也都在各自岗位上做开拍前的准备,他才捡起放在池岸边椅子上的一条白色浴巾,递给池影。

“谢谢。”池影接过浴巾,披上。

“水凉吗?”殷沁伸出手碰了碰池面,又倏地缩回来。

好冰……他轻轻蹙眉。池影也太能忍了吧!

过会儿正式拍的时候,殷沁也要下水。池影知道殷沁怕冷,以为他在嫌弃下一段要下水的戏,便真诚道:“我身上热,你等下贴着我就好。”

殷沁:……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妥妥的是性骚扰,偏偏池影说出来,天然又真诚,还有一点点可爱。

殷沁一时语塞,索性一句话都没说,红着耳朵直起腰转身就走。

池影拿掉身上的浴巾,看着殷沁的背影,有些怅然。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啊……

月至中空,正式开拍。

经过素哀救治,连羽月已性命无忧,但仍需日日在药池里泡着。各大世家门派的联合军冲上药谷,素哀在谷外谷中四处设了迷阵,意图困住闯谷的人。

但素哀无意害人,他的阵法只困人,不伤人,又过了小半个月,联合军已深入谷中,再过不了几日就能找到连羽月。连羽月在药池中浸着,只觉谷中不复往日清静,日渐喧嚣嘈杂。他也不是蠢人,即使素哀不开口,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今夜,素哀例行来给药池换药。换了新药,池中澄碧的水色变得淡红,雾气缭绕下,颇有些旖旎氛围。

深夜,联合军大概是偃旗息鼓了,白天近在咫尺的喧嚣声又归于宁静。连羽月在药池中,看着素哀忙忙碌碌的身影,感慨万千。

无论无辜还是有罪,他手上都沾染了一百多条人命,外面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他,而素哀却为了他一人,站在了天下人的对立面。他的伤马上就要大好,药池的灵力也让他境界又有了更高一层的提升。就算外面的人闯进来,他也有信心将他们一一打退,不让他们扰了素哀清静。就算药谷里待不下去,他也会带素哀一起寻找新的世外桃源。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连羽月想,就连素先生这病弱的身体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近几日,素哀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他的唇色和脸色向来如纸白,如今却是气色红润,容光焕发,连眼底淡淡的青黑都不见了。除了气色外,他的体力也在恢复。阿林不在谷中,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离开轮椅也能坚持好一会儿。

素哀给药池换了药,有些累了,又坐回轮椅上,正准备离开,被连羽月叫住。

“先生。”

“啊,你醒啦?”素哀的身影怔了怔,背对着连羽月敛了敛恹恹的病容,这才转过身,笑着道,“今天换的药可以用好几天。这几日我要处理些别的事,没空过来换药。待池里的水又变回原来的颜色,你的伤就全好了。届时自行出关即可。”

“先生要处理的,可是闯进谷内要我性命的人?”

从钱塘回到药谷,也过了一月有余,素哀知是瞒不住连羽月,便点头道:“我会向他们解释你的心魔,若此事能有两全法,就最好不过了。”

“我在那些人眼里已是个魔头,不会有两全法的。”连羽月蓦地从池子里站起来,淡红色的池水顺着他肌肉的沟壑往下汨汨淌下,“利益至上,你死我活,仇恨蒙心,江湖上的人都是这样。”

“不会都是这样的。”素哀垂着眼,轻声反驳。

连羽月知道素哀久居于谷,与世隔绝,又心怀世人,也不再与他辩驳,只道:“嗯,先生就不是这样。”

素哀淡淡地笑起来:“是了,这世上总归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他笑着,眼里却有诸多无奈。

这几日,他与联合军多方周旋,也向对方代表解释了连羽月的心魔,并提出婚宴上那杯祝酒的问题,却根本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对方只要一个结果,交出连羽月,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否则便杀了阿林泄愤。而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至于交出连羽月的后果,素哀也问了联合军代表。对方轻飘飘一句:“当然是让他在众人前魂飞魄散了,否则难以平息众怒。我知素先生菩萨心肠,与各家都有恩,但连羽月是个魔头,素先生总不至于为了庇佑一个魔头,而与各家断了情谊吧。”

药池边,素哀坐在轮椅上,笑得无奈又无力。大概是真的与世隔绝久了,对人心的把握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孩,竟然还天真地想些什么两全法。

不过,他想要的两全法,已经找到了。

素哀想着明日的打算,一时恍神,没注意到连羽月已从药池里走出来,直到连羽月走到他跟前,用高大的影子蔽着他,素哀才发现。

“你怎么从药池里出来了,快回去浸着。”

连羽月裸着上半身,黑色长发浸了水,湿湿地粘在脸上和宽厚的背上,下身只穿一条白色亵裤,沾湿了水,紧紧地裹着他的长腿。素哀一见,目光便闪躲起来。

被素哀斥责,连羽月却弯下腰,一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炽热的目光直直注视着素哀。

“将我从钱塘带回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两人离得近,连羽月的气息便全数喷洒在素哀脸上,“先生为何救我。”

素哀垂着眼,躲开对方的眼神,只道:“我没能阻止你的心魔,我有责任。”

连羽月一声轻笑:“先生于我是何人,竟有这般重大责任。”

素哀的眼垂得更低,睫毛也更剧烈地抖动起来。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多遍。即使连羽月的心魔有蹊跷,背后的确值得深究,但他手染一百多条人命的事并不能因此而全然抹去。他有罪,也应该以死谢罪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素哀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看到连羽月重伤昏迷时,他本能地就想保护他。就算现在各大门派的人逼上药谷,他也不想交出连羽月。

他甚至做了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的决定。连羽月还年轻,又是惊才绝艳的根骨,在修为上大有可为,而自己,就算没有烧了这半年寿命,他的大限也迟早会到来。用自己的命却抵连羽月的未来,同时也能消除天下修士的仇恨,这太划算了。

连羽月还压着他,素哀道,声音微抖:“一个重要的朋友。”

“朋友”一词戳中了连羽月,他双目微眯,沉声道:“那日我吻先生时,先生是醒着的吧。朋友之间会做这种事吗。”

“……什么事,我不知道。”素哀急着逃走。他意已决,今天夜是来见连羽月最后一面。他怕说得太多,又会让这个聪明的小孩察觉到什么,也怕自己乱了心神,舍不得离开了。

他正要调转轮椅离开,轮椅的扶手和靠背却牢牢地被连羽月抓在手里,他动弹不得,正要发作,又听连羽月道:

“既然忘记了,那我就只好让先生再想起来了。”

素哀微怔,对方的唇就压了过来,不同于之前的轻浅触碰,这一次的吻带着占有的侵略性,长驱直入。他蓦地抓住连羽月裸露的肩,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却也不是推拒,而是惊讶之下的本能,而后又渐渐放松。

拍摄时,这场吻戏肯定不是真刀真枪的吻。镜头里,连羽月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两人的脸,实际上是借位拍摄。

虽说是借位,但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如果不是略略错开,鼻尖已经碰在了一起。池影已经竭力收敛了,但殷沁还是觉得他温热的气息拂在自己脸上,又痒又难过。那张绝美的脸尽在咫尺,放大了那么多倍也仍旧是绝美,殷沁撇开眼神不去与池影对视。

这场戏里,需要通过他握在池影肩上的手的特写,去体现素哀的情绪变化。

先是用力抓住,推拒却是轻的,再然后渐渐松开,只是松松地搭着。想着素哀的心理变化,殷沁又觉得有些难过。

素哀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对连羽月的特殊感情,而他明天就要作为连羽月替连羽月给天下人偿命。作为连羽月的替身替他去死,是素哀能想到的最优解。他一个本来就快要死的人,还能将他的死发挥最大效用,从理性上考虑,真的很值了。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既不能告诉连羽月他大限将至的事,又不能告诉连羽月他暗自的打算,而他喜欢的人现在又逼着他跟他表明心意。素哀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但又沉溺于最后的温柔甜蜜里。

代入了素哀的感情,殷沁眼神凄怆,从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那么近的距离下,池影眼看着那滴泪像是流星似的滑过殷沁脸颊,那好看的桃花眼里湿润润的,又有下一滴泪珠涌了出来,带湿了他的长睫。

也不知是安慰素哀还是安慰殷沁,池影轻轻凑上去,将殷沁眼角的泪珠悉数吻去。

监视器里看不到殷沁的状态,直到这段戏拍完,殷沁从轮椅上站起来时,刘飞才发现殷沁的眼睛都哭红了。

池影拍着他的背,在轻轻安慰。

“怎么回事?”刘飞问。

“入戏了。”池影头也不回,揽着殷沁的肩,轻声哄他。

刘飞看了看时间:“刚才那段戏里,素哀不能哭的。还好这个镜头也不拍脸,不用重来。”他又有些严厉道,“收拾一下情绪,要拍下一段那个……咳,重头戏了。还要拍第二个版本呢,抓紧时间。”

“嗯。”殷沁将脸埋在池影肩上,哭得有些哽咽。

戏里素哀的情绪在渐渐散去,殷沁有些气自己太过于感情化。之前还嘲笑池影入戏,自己翻起车来更是不含糊。

看现在池影一点事都没有,还淡定地安慰他,殷沁又有些情绪化了。

一边落着眼泪,一边又带着些情绪地问池影:“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啊?感觉?”池影想了想,“有点咸。”

殷沁瞬间出戏,一下就不哭了。

情绪收拾得比刘飞意料之中快很多,他大手一挥:“药池里的戏,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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