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退得太急,没留神脚底一滑,竟仰面往后栽倒。
“小心!”晏临立刻飞身上前,一把将对方接在怀里,从水中捞出,“也不必这么害怕为师吧。”
闻朝被他扶着站稳,却也呛了两口水,捂嘴咳嗽几声,眼尾被呛得有些泛红:“师尊别……别离我这么近。”
“不是说好了十天之内不碰你,”晏临叹气,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无奈,“为师什么时候食言过?”
闻朝抬头看他,心说你食言的时候还少?而且十天之内不碰是什么意思,十天到了立马碰他?
这还带提前预警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他大概是安全了,闻朝止住了咳,支支吾吾道:“那师尊下来干什么。”
“为师不能下来泡温泉?”
闻朝无话可说,毕竟日月泉本身就是晏临修炼疗伤的地方,他默默移开视线:“当……当然可以。”
晏临放开了他,在水浅处盘膝而坐,缓缓合上双眼:“双修虽大有益处,却也不宜长时间进行,每进行一次,就需要一段时间来炼化吸收,才能让益处最大成效地发挥出来。为师给予你的都是最精纯的东西,希望能助你早日摸到化神境瓶颈,你若短时间内想要突破恐怕难以做到,但只要你摸到瓶颈,以为师的境界,应该能护你上天柱山。”
最精纯的东西……
闻朝脸上本来就被水温熏得很烫,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要烧起来了。
修真界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把双修这么色气的事情说得这么正义凛然,把精纯的东西留在他体内了,还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连脸都不带红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在离对方更远的地方坐下来:“只要我摸到化神境瓶颈,就能上天柱山?”
晏临并未睁眼,神色也泰然自若:“正常来说,只有到达化神境才能不被天柱山的狂风所伤,但你身负魔体,躯体强度比寻常修士更高,为师保护于你,可以护你周全。”
他顿了顿:“或者你若不急,等到境界突破以后再去也行,你想知道的东西,只能你自己去找。”
闻朝想了想——境界突破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了,他还想早点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从闻风鸣变成了闻朝,从修真界去了现代。
那他要抓紧时间了。
摸到化神境瓶颈,就能上天柱山。
这么想着,他也开始打坐调息,将这段时间得到的魔界传承,以及和师尊双修时得到的益处转化成修为,储存在丹田里。
他的修为慢慢变得纯粹且浓厚,在消化魔界传承时,他脸上的魔纹愈加鲜红起来。
日月泉充沛的灵气环绕在两人之间,丝丝缕缕的,好像灵气也能感受到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泉水的热度让两人的身形变得朦胧且暧昧,向彼此传递着对方的气息。
待到闻朝调息结束,就发现师尊不在身边了,他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对方的身影,遂起身离开了灵泉。
迈出灵泉的一刹那,他脑子里没由来地蹦出一个想法——师尊刚刚不碰他,该不会是因为……不想让那“精纯的东西”在水里流失掉吧?
闻朝:“……”
青崖仙尊心思缜密,果然名不虚传。
他段位确实太低,再修炼个千八百年也不一定能追上师尊。
闻朝红着脸离开了灵泉,刚转过青石,就听到一道微弱的抽泣声,他寻声望去,只见风枢正坐在不远处,一个人抹眼泪。
他有些吃惊,忙忘掉满脑子的颜色,上前扶对方起来:“风枢?你怎么在这里?”
风枢哭得眼睛通红,抽噎着埋进他怀里:“师兄……”
“师尊跟你说什么,把你说哭了?”闻朝赶忙安慰小师弟,轻轻拍着他的背,“他训你了?”
风枢连连摇头,什么也不说,只靠在他怀里哭。
闻朝便也不再追问,既然晏临说了让风枢哭出来更好,那他就站在这里,借他肩膀倚靠就好。风枢平常也不会跟晏临撒娇,只粘着他这个师兄,这种时候,他来当倚靠的对象,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风枢哭得停不下来,把闻朝的衣服都哭湿了,许久他慢慢止住抽泣,擦干眼泪,哽咽着说:“风枢会努力……努力追上师兄的。”
“你也不用这么拼命,”闻朝揉着他的头发,少年的发丝出奇柔软,“你还小,不要刻意要求自己,你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出色了——小师叔很担心你,叫你不要再这么拼命修炼了,对身体不好。”
“我明白了,”风枢仰起脸,“师尊说我应当多出去历练,而不是一直待在扶云派,这里虽安全,却也会限制眼界。师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要叫上我。”
“好,”闻朝答应下来,“一定会的。”
两人顺着青石小路往外走,风枢情绪彻底平稳下来了,闻朝正想再跟他聊点什么,一道灰衣的身影忽然拦在他们面前:“有事想找你。”
闻朝抬头:“什么?”
玄境好像难以启齿,犹豫片刻才道:“想找你借个……助行法器。”
闻朝一愣:“借助行法器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去把我的……助行法器……抢回来。”
“……”
两人视线相对,玄境有些尴尬,不甘地补充道:“那是我的,被他们抢了,我要抢回来。”
闻朝思考了半天,终于回想起他所说的“助行法器”是什么东西——是那辆在秘境里使用过的鬼马车。
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惦记着。
一想到他和师尊曾在马车上干过什么事,闻朝耳根就有点发烫,他咳嗽一声:“要不这样吧,我让师尊从千机阁给你定做一辆新的,保证还原,还比以前那辆更好,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玄境果断拒绝,“我只要我的,那是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不想让给别人。”
闻朝有些犯难:“可你也不知道是被谁抢走了吧?鬼域那么大,你一个人可以吗?要是被他们围攻……”
“师兄,我可以帮忙吗?”风枢自告奋勇,“师尊让我出去历练,我觉得鬼域也算。”
这个提议着实惊到了闻朝,他盯着小师弟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在说,不由心里五味杂陈,心说小师弟是真的长大了,连鬼域都敢闯,要搁在以前,早被吓得扑在他怀里哭。
于是他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们魔界和鬼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抢回自己的东西确实名正言顺——这样吧,我把那条龙借给你们,再找一个人陪你们同去,人多一点,比较稳妥。”
玄境试图阻拦:“啊不……”
闻朝却自顾自地走远了,剩下两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玄境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抢回法宝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他能感应到鬼马车现在在哪里,以他的修为,直接把那个人收拾一顿,把东西拿回来就好了。
又是找人帮忙,又是派龙协助的……他们魔尊大人,怕不是想借此机会搞事。
风枢眨了眨眼,轻声问:“师兄以前是这个样子吗?”
“好像……不是。”
闻朝很快去而复返,身后一左一右地跟着黑龙和承衍,承衍还在大惊小怪:“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回来了,那掌门……不,青崖仙尊呢?”
“嘘,”闻朝冲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不要传出去,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干不干?”
“那必须的,”承衍拍着胸脯保证,“你之前给我那块晶石帮了我大忙,我已经顺利突破到元婴巅峰了。你说吧,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玄境的鬼马车被鬼修抢了,你去帮他夺回来。”闻朝一本正经地说,“万鬼宗素来行径恶劣,玄境差点被他们活埋。他们不但抢夺修真者的法宝,还以残忍手段夺取金丹,害许多无辜修真者变成废人,扶云派也曾有弟子被他们戕害。那些东西并不属于他们,你们寻找鬼马车的途中,一定会与许多鬼修交手,记得把那些不该他们得到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玄境再次试图阻止:“啊不……”
闻朝并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黑龙,黑龙相当上道,立刻接住了他的暗示:“吾喜欢收集珍宝,吾可以顺便拿一些喜欢的东西吗?”
“你见机行事。”
“多谢尊主。”
风枢终于有些不太冷静了,小声提醒道:“师兄,我们是名门正派……”
闻朝:“正因为是名门正派,更应该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人敬我一分,我礼让十分,人若冒犯于我,我何必以礼相待?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万鬼宗这种歪门邪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番话说得实在过于正义凛然,把在场的人都给说傻了,风枢和承衍齐齐眨眼,异口同声:“没有。”
“那就对了,”闻朝一歪头,“扶云派之所以会被其他‘名门正派’群起攻之,就是顾虑太多,架子太大,既然大家都拉不下脸来,就由我这个魔尊出手,有些人跟他们讲任何道理都是浪费口舌,不如直接打到他们心服口服。”
“真正的名门正派,应该是不欺凌弱小、不伤及无辜,也不屈服于任何道德绑架,当断则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吾很赞成,”黑龙第一个表示同意,“既然万鬼宗喜欢抢夺,我们不妨以他们的方式对待他们。”
玄境艰难地想要插话:“我……”
闻朝眼角微弯:“那么诸位——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