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面无表情,不假思索:“不怎么样。”
地上的文字再次变化:【师尊不喜欢吗?】
“不喜欢,”晏临冷漠道,“别胡闹了,快点回来。”
本来两人独处的时间就少,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围着他转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弄一群来历不明的魔族崽子回来?
在开什么玩笑。
【好吧。】
闻朝有些扫兴——其实他还挺好奇的,这些长得像精灵球一样的魔核,究竟能孵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不过,拂柳说让他不要碰,师尊也不喜欢,那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要是给碰坏了,他可赔不起。
他又不能生。
闻朝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魔核,拳头大的魔核散落一地,从远处看上去,像是数不清的鱼籽。
红色的鱼都已经不见了,因为一次性吸收了太多的魔族传承,闻朝身上的魔纹没能立刻淡去,还盘踞在皮肤表面,形成独特而奇异的花纹。
他重新回到水中,从这片“镜中花”一样的世界返回到无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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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也被闻朝引发的动静惊到了。
在魔界,越靠近无妄海,红色晶石的密度越高,在无妄海内部,晶石甚至比岩石还要多,当所有的晶石同时亮起,整个山洞变得像岩浆一般耀眼,海水也被映成红色,和那些正在盛开花凑在一起,竟是相得益彰。
沉星用力攥紧了拳头。
这是魔尊触发了石生花之后的反应。
在无妄海内部,有一片“镜花世界”,在镜花世界里有一朵由晶石组成的石花,石花是孕育生命的源头,同时蕴含着大量的能量,历来只有魔尊才能触碰到,触碰之后魔界被点亮的晶石越多,说明这一任魔尊越强。
现在看来,整个魔界的晶石被点亮了九成以上,这样的力量……在历届魔尊中也算数一数二的。
明明只是个后天之魔。
沉星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酷——他不嫉妒,一点也不嫉妒,他堂堂魔界右护法,魔界最年轻的化神境,怎么会嫉妒区区一个后天之魔?
新上任的魔尊,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远处突然传来破水之声,那个“运气比较好的魔尊”正从水里钻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诧异道:“这里怎么变得这么亮?”
漫天的红光打在他身上,将他雪白的发丝也映成红色,他周身魔纹未褪,锁骨处刚好挂着一丝,竟有种难以形容的妖冶。
沉星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什么魔尊,一点也不厉害!
长得一点也不好看!
他过来只是想看看他死了没,才没有想救他!
闻朝疑惑地看着这气鼓鼓的小鬼,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忙快走两步:“你等等啊,我还没死呢,不是说好一起出去吗?”
“谁跟你说好了!”沉星恶狠狠道,“你死了才好!”
“可是我死不了啊,”闻朝追在他身后,“魔尊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虽然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可沉星听完,脸色更难看了,他从快走变成了小跑,钻进还没关闭的黑石巨门,离开了无妄海。
闻朝用法术把湿漉漉的衣服变干,也跟着出去,就看到拂柳正躬身冲他行礼,而他身后乌压压地跪了一大片千奇百怪的魔。
他有被这场面吓到,忙上前去扶:“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
“尊主第一次进无妄海,就能顺利地找到魔界传承,这样的天分绝无仅有。”拂柳道,“其实在上一任魔尊殒落之后,无妄海就很久没有新的魔核诞生了,已经孕育出的魔核也发育缓慢,所以我们不得不去扶云派请尊主回来——魔尊与石生花之间产生共鸣,就会促使石生花吸收魔气、孕育魔核,这一次就产生了一万多枚,魔界感激不尽。”
一万多枚……
怎么说得像鱼撒籽似的。
“好了,你们快点起来,”闻朝有些头疼,“可我看你们魔界人也不多啊,那么多的魔核,都中途夭折了吗?”
拂柳:“是这样,能成功孵化的魔核不及总数的百成之一,魔族又好战,伤亡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些魔核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一枚都损失不得。”
闻朝听完,心说还好自己刚才没有手欠偷偷顺几只回来,要是被看到了,还不得说他偷人家孩子?
他摆摆手让魔们散去,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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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临还被绑在大殿里的“魔尊宝座”上,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旁边倚着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说他花里胡哨一点也不过分,他身上穿着一件又蓝又绿的衣服,衣摆处缀着无数蓝紫色的伪眼,轻轻一动就开始发光。这人天生自带眼影似的,眼尾都染着蓝绿色的鳞粉,发间缀着几根羽毛,非常不服帖地想要往起翘。
整个人就像一只随时随地都能开屏的孔雀。
他站在晏临跟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无人不晓的修真界第一人,不可摘取的高岭之花,堂堂青崖仙尊居然沦落到被魔尊拐回魔界,还被绑在寝宫里动弹不得——有幸得见这等场面,我真是死而无憾。”
“那麻烦你快点死,”晏临冷冷道,“当了一千年的守护灵兽,都没让你学会闭嘴?”
“正是因为泡在秘境里一千年才更寂寞呀,想找人聊聊天。”孔雀托着下巴冲他眨眼,“青崖仙尊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你一个字都不屑跟我说呢。”
晏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彻底一个字也不屑跟他说了。
他徒弟捣乱能力真是一流,进了一趟太虚秘境,居然把四只守护灵兽全从秘境里拐了出来。进了一趟无妄海,一下子弄出了不知道多少小魔崽子,还想把魔崽子往回带。
不是他心胸狭隘,不是他控制欲强,就问这样的徒弟,除了小黑屋还有哪里适合他?
他正坐在这里生闷气,远远地传来脚步声,刚捣完乱的闻朝还全无自觉,边走边兴高采烈地说:“师尊,我把碧海潮生花拿回来了。”
晏临淡淡地瞥他一眼,语调平板地说:“有心了。”
闻朝没能听出师尊语气不对,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吸引去了,他上下将这只孔雀打量一遍:“原来你能化成人形?”
“你这话说的,我们修炼数千年的妖,哪一只不能化人?”孔雀走到冰棺旁边,用指节敲了敲棺盖,“怎么样,能救活了吗?”
灰衣的鬼修还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由于冰棺制造的低温,暂时减缓了继续腐烂的速度。
闻朝一挥手,先把绑住师尊的晶石锁链解开,晏临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被绑麻的胳膊,什么也没说。
拂柳递来一个捣药用的石钵:“投入碧海潮生花的花瓣,再加入尊主的血,充分捣碎以后喂他服下,可使这具躯体起死回生。”
他说到“加入血”的时候,闻朝和晏临同时向他看来,前者道:“为什么要加入我的血?”
拂柳:“魔尊的血含有大量的魔气,配合碧海潮生花,可以将这具尸身重塑为魔体。”
闻朝愣了一下:“把他变成魔?”
“尊主不是说,他这具身体需要一种特殊的酒才能维持不腐吗,我们魔界并没有那种酒,即便为他重塑身体,也还是会继续腐烂,不如直接将他转变成魔,一劳永逸。魔的躯体强度也不比他原先的身体差,他不会损失什么的。”
这个方案倒是闻朝没有考虑过的,直接把玄境变成魔……确实,鬼域并不适合玄境生存,他已经是个死人,重新修仙也不可能,那么将他变成魔,似乎确是最好的办法。
闻朝拿着药钵:“那他……不会因为入魔而失控吧?”
拂柳:“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用碧海潮生花重塑的魔体,和先天之魔几乎没有区别,尊主放心便是。”
闻朝点点头,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朵花,将花瓣撕下来放进药钵里,又将魔纹集中到掌心,割破那里的皮肤,用力攥拳,将挤出的血也滴进药钵。
晏临看着他放血,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虽然知道他徒弟这具魔体自愈能力惊人,这么一点小伤口只需要片刻就能愈合,可还是不喜欢他总是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举动。
血只流了一个钵底,伤口已经自行愈合了,闻朝用药杵把花瓣一点点捣碎,血红色的花瓣和鲜血混合在一起,也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是血,哪一个是花。
拂柳和孔雀合力推开棺盖,闻朝把已经捣好的药缓缓倒进玄境嘴里,鲜血中夹杂着碾碎的花瓣,变得有些粘稠,一不留神从他嘴角淌出一滴,在惨白的尸身上格外刺眼。
“三日之内,他的躯体就会重塑完成,”拂柳把棺盖推回,“以他的资质,说不定醒来以后就自带魔纹了。”
闻朝松一口气,心说这桩事总算是了了,他在棺材旁边坐下来,摸出剩下的两朵碧海潮生花,自言自语道:“我本来还怕一朵不够来着,特意多掐了一朵,那现在剩下的这两朵都可以留给师尊了。”
不过,长在魔界的花阴气太重,看来还是得和银枝玉叶草一样,拿回仙界去种。
晏临一直坐着没有起身,听他这句话,眉心微微蹙起:“你刚说什么?给玄境准备了两朵,给我准备了一朵?”
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这破花也就罢了,还偏心?
到了魔界,对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的,偏偏把他绑在这里?
“啊?”闻朝没反应过来,“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晏临抿唇,语气变得有点奇怪,“魔尊大人深谋远虑,我自然佩服。”
闻朝:“嗯?”
拂柳懒洋洋地抬起手,柔柔弱弱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好酸。”
孔雀也跟着附和:“闻到了,这是谁家的醋坛子翻了,这味儿也太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