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文艺汇演过后,紧接着杨厂长和李主任这两位厂里领导一同上台,宣布今天的大会餐正式开始,根据车间分组,按照提前安排好的就餐位置,所有人按照先后顺序,出发前往会餐的位置。
下面的工人都知道今天有全厂大会餐,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上午的文艺汇演上,一直期盼着中午的会餐,现在听到厂里领导宣布文艺汇演结束,所有工人皆是兴奋的嗷嗷直叫,热烈的掌声回荡在厂大礼堂内。
李平安并没有跟自己采购科的同事在一块,而是坐在了第二排的领导位置上。今天李平安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上级来了几位领导,人家点名要李平安同志陪着一块喝点
等工人们陆陆续续的走出大礼堂,杨厂长这些领导们才跟着万同生往会餐地点走去。
这次会餐因为材料足,厂里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一个给一个饭票。而是从外面借了不少八仙桌回来,在食堂外面的马路上摆了长长一排的八仙桌,今天直接开席。
因为人太多,而且桌子上摆放的都还是不能经常吃到的硬菜,因此,现场十分混乱,肯定会有极个别不讲规矩的工人在哄抢桌子上的肉菜。
因此,为了本次会餐顺利举行,厂里是做了很多工作,从厂里保卫处和武装部抽调了八十人来维持现场,但凡是有争抢的,统统给拉下饭桌,取消今天的会餐资格。
一个桌子上八个菜一碗汤,刚刚在文艺汇演的时候,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把饭菜摆上了桌,每个桌子上放一个篮子,里面摆满了二合面蒸出来的大馒头。
等李平安跟着领导们过来时,已经坐好的工人们此时正左手馒头,右手往嘴里扒拉炒菜,吃的是那样专心,那样的认真,那样的奋不顾身。
工人们对于领导的到来毫不在意,此刻他们眼中只有桌子上的肉菜,生怕自己一个眨眼,桌子上的肉菜就被人吃光。
李平安跟着领导转悠了一圈,这些领导们对于此次的会餐十分满意,拽着赵国栋这个摄影师拍了几张宣传照后,互相寒暄了几句,就想往食堂包间走去。
就当众人踏进食堂那瞬间,外面水流席上传来一声男人愤怒的叫骂,随后响起了好几声惊呼。
后面的喧哗惊得已经走进食堂的领导们皆是齐齐转身,李平安的位置最靠后,自然能够将外面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下面的席面上,两个工人正在打架,锅碗瓢盆打翻了一地,周围和他们在一起吃饭的工人身上也满是饭菜的汤水,十分狼狈的躲到一旁。
看着正打架的俩人,冶金部下来的领导只是皱了皱眉,杨厂长和李怀德俩人却是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李副科长,你过去处理一下,看看是因为什么原因动的手,等处理好以后,来包间跟我汇报”李怀德阴沉着脸,对着李平安说道。
在场的都是厂里的高层领导,除了李平安以外最低的都是副处级别,领导们自然是不能上去处理打架这种小事,在这么多人里面,让李平安过去处理是最合适的。
对于李怀德的意思,李平安自然清楚,连忙开口说道:“好的,李主任,那诸位领导先进去吧,我现在制止他们俩”
看到李怀德点头后,李平安连忙小跑到俩人打架的地方,等李平安过来时,远处保卫处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赶到。
在李平安的指挥下,保卫处的人很快上前摁住了两个打架的工人。
“先把他们两个人的嘴堵上,然后带到你们处里的审讯室,我在现场处理一下情况,等会我就过去”
见到打架的俩个工人被摁住后,嘴里仍在不停的辱骂对方,李平安也不跟这俩人客气,直接让人堵住他们的嘴送审讯处去。
今天人丢大发了,好不容易整个大会餐,竟然当着冶金部和其它单位领导的面,工人们打了起来,这俩人让李怀德和杨厂长丢尽了颜面,刚刚看李怀德的态度,今天他们俩不死也要脱层皮。
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心里也恨死了这俩人,这俩人不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吗,领导还没走呢,就摔动手打了起来,这是想干嘛?
因此,有了李平安的命令,工作人员也不客气,一时间找不到堵嘴的毛巾,索性直接脱掉俩人的鞋,把他们脚上的臭袜子脱下来,塞到俩人的嘴里。
等工作人员把人带走后,李平安看到于莉正在食堂门口观望,于是招招手让于莉过来。
“于莉,这样,你去后厨让人再给这两桌上一份饭菜,要是有人问的话,伱就是我让的,有什么问题,让他们来找我”
“李科长,这个估计比较困难,食堂为了准备这次聚餐,把厂里的食材都用上了,现在做素菜的话还行,肉已经用光了”于莉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
被打翻那两桌的工人,听到于莉的话,顿时不高兴了,这菜还没吃多少呢,就被打翻了,现在后厨也没肉,那他们这些人咋办。
“不是,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会餐活动,我就不信你们后厨没有多备几桌”
“就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后厨的猫腻,你们肯定有多准备的菜,就是不想给我们上,就是想要等结束以后,你们后厨的人把我们的菜一分,就当做剩菜剩饭带回家了”
“对,你们后厨必须再上一份,要不今天全厂都别吃了”
饭桌被掀的这些人,皆是怒目而视的看着于莉,有些脾气不好的,都想冲上来找于莉麻烦。
于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的,哪经历过这个啊,看着那些要吃人的眼神,于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十分担心这些人一上头,拿自己出气。
“都他娘的吵什么吵,把嘴都给我闭上,刚刚他们打架掀你们桌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话,现在欺负后厨的女同志精神起来了,看你们一个个要吃人的样子,丢人不丢人”
站在一边的李平安,看着这群人欺软怕硬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屑,刚刚那俩人打架掀你们桌子的时候,你们明知道这是自己的饭菜,怎么不拦着,现在欺负起一个女人,倒是一个个都硬气了起来,于是,也不惯着,上来对着这群人就是一顿喷。
李平安说完以后,冷冷的注视着这群人,严厉的目光扫过之处,这群人纷纷低下头,不敢跟李平安对视。
看着这群人不说话,李平安也懒得跟他们继续计较下去,转身看着自己身后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于莉,开口说道:“于莉,你只管去问,后厨有多余的菜能给他们上了最好,如果没有的话,让你们食堂的万主任自行处理”
说完以后,摆摆手就让于莉过去通报去了,李平安则是重新扫了一眼没有菜吃的这群人,冷哼一声,嘱咐保卫处剩下的工作人员看好他们,李平安则去审讯室查看那俩人的情况去了,毕竟李长官现在还在等着自己汇报呢,哪有功夫耽搁。
急匆匆的赶到审讯室,此时听到消息的保卫处的王有德,王科长已经赶到审讯室,问清楚缘由后,当得知李平安等会也会过来,于是没有提前开始审讯,坐在外面静静的等着李平安的到来。
“李副科长,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这就是我们保卫处的责任,连累你跟着东奔西跑的”王有德看到李平安急匆匆的从外面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大前门来,向李平安递了一根烟过去。
李平安笑着接过王有德的烟,对于他的道歉,自己则是欣然接受,点着火以后,笑着说道:“王科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抓紧处理吧,李主任和杨厂长都还在等着我把处理结果给带回去呢”
“是是是,既然领导们都还在等着结果,那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别让领导等急了”听到领导们都在关注,王有德心里算是把这俩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连忙带着李平安走到审讯室。
推开审讯室大门,还没进去呢,就被里面的味道劝退,好家伙,这味挺重啊。被抓的俩人里面,绝对有一个人是传说中的臭脚,李平安差点被审讯室里臭脚丫子的味道熏吐,连忙打开门窗通风。
等门窗开了一会,李平安这才重新走了进去,进去以后,只见这俩人嘴巴里还塞着臭袜子呢,其中一个长得比较壮士的工人,已经被熏得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来回扭动。
让人把这俩人嘴巴上的臭袜子拿掉,又让人端来一盆水,往这俩人脸上一泼,让他们清醒清醒。
等这俩人缓过劲来,王有德这才开始审问他们俩打架的原因。
李平安则是拿出笔记本和铅笔,坐在王有德旁边的桌子上做好询问记录,处理这种事情是保卫处的活,跟李平安这个采购科的没有关系,要不是李长官让自己来,李平安还真不愿意来干这活。
这俩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王有德的审问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没多大事,也不牵扯到给领导上眼药,就是因为抢肉吃引起的纠纷,这俩人的脾气都很大,在厂里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
王有德这边问清楚以后,转头看向李平安,现在厂领导十分关注这件事,李平安代表的就是厂领导,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王有德不敢做决定,只能把决定权交给李平安。
李平安自然明白王有德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今天你们俩打架的性子太恶劣,厂里领导的意思是必须严肃处理,这样吧,俩人扫厕所一个月,并且扣除一个月的工资,你们俩没意见吧”
按说的话,这事不大,说白了就是在厂里打架的问题,正常来说就是保卫处的人收拾一顿,拉开以后就没事了,不过谁让这事是在建党节全厂会餐的饭桌上,当着厂领导以及其它单位的领导面打的架呢,肯定是要严肃处理。
“去你妈的,老子就是打个架凭什么处罚这么严重,你个小白脸张嘴就是让老子去扫厕所,还他娘的扣一个月工资,你以为你是谁啊”
最开始动手的工人周占彪听到处理结果,当场就指着李平安的鼻子骂了起来,看样子如果不是手上脚上带着手铐,估计都能站起来打李平安一顿。
对于周占彪的辱骂,李平安虽然心里生气,但是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没有搭理仍在污言秽语的周占彪,反而是平静的看着另外一个当事人吴铁石。
“小赵,重新拿一个袜子把周占彪的嘴给我堵上,别让这家伙再满嘴喷粪”相比于李平安的面不改色,王有德确实肺都快被气炸了,连忙让人把周占彪的嘴重新堵上。
相比于周占彪的看不清形势,仍在破口大骂,吴铁石这家伙就要清醒的多,知道自己今天打架的这个时机不对,厂里肯定是要严肃处理,等李平安的目光看过来时,吴铁石连忙点头,表示认同领导安排。
看到吴铁石识时务,李平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看向王有德:“那个王科长,现在事实清楚,今天发生这个事情,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周占彪在大会餐上挖社会主义墙脚,多吃多占,对于同志们的劝解恶语相向,并且无理由动手打人,殴打工友。”
“吴铁石同志属于受害者,先是劝导周占彪停止侵占集体利益的行为无果,被周占彪殴打后,奋起反抗,属于正当防卫”
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互殴,在李平安的一番话下来,变成了吴铁石出言劝导周占彪改邪归正,坏分子周占彪心生不满,因此殴打他人。
王有德是个人精,听到李平安这样说,自然知道李平安生气了,想要收拾周占彪一顿,不过周占彪又不是他亲戚,自然懒得管他的事,于是点头说道:“李副科长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你就重新下结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