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美目微狭,上下打量着庄子萱。“这不是小庄大夫么,听闻你救了王美人,可惜她那个身子本就孱弱,再想生养也就难了,这后宫之中没有儿子,或者儿子不争气,就好像树没有根,就算再高的心气,也没有用。”
“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的天职,臣女救王美人并非是为了名利。”
贵妃轻轻哼了一声。“小庄大夫伶牙俐齿博学多闻,我早有耳闻,只是你空有一肚子学问却和你爹一样是个是个书呆子,不堪大用。”
任凭你是什么人,骂我可以,骂我爹就是不行,庄子萱瞥了一眼皇后,见她脸上也为现怒容。庄子萱心中一动——不用说,皇后早就看贵妃不顺眼了。她正色看着贵妃道。“是否堪用,也要看是谁来用,良马也要伯乐慧眼,况且就算臣女材质鄙陋,娘娘也不该对子骂父,羞辱臣女的父亲。”
“对子骂父,则是无礼,你竟敢说贵妃无礼?”
林若敏想起书中这句话,迅速帮腔,企图煽风点火。“大胆!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竟敢口出狂言!”
贵妃登时震怒,手中的茶碗也碎在了地面上,可她惊天动地的愤怒只换来了庄子萱一个微微低头。她见皇后不动声色,知道这人现在有中宫照着,所以不敢造次。“好,既然你自恃才高,那我今日就来考一考你,答对了有重赏,答错了就要挨罚,怎么样小庄大夫?”
贵妃这根本就是找茬,庄子萱心里清楚,可是如果自己不应战,那定然会被林若敏和贵妃嘲笑一番,可若是应战,这贵妃也没说要考她什么,万一出了什么犄角旮旯的题目,自己免不得也要出丑。“小庄大夫,本宫闲来无事也闷得慌,你若是能答得上来,本宫也有赏赐给你。”
皇后笑得温柔和煦,庄子萱心里稍稍落地——至少有皇后会帮自己的忙。“那便请贵妃娘娘垂问,臣女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可知道若敏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纱?”
庄子萱不用看,她肯定不知道,林若敏身上的衣料的材质,定然是一等一的货色,宫中的纱衣琳琅满目,就算给她半天时间认都不一定能记得下来。庄子萱沉默片刻,贵妃认为她自甘认输,眼神中都带了轻蔑。“小庄大夫,以后口出狂言的时候,还是要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是粗布衣服。”
“什么?”
贵妃和林若敏异口同声。“这上等的软烟纱怎么到了你那里就成了粗布了?庄子萱,你好大的胆——”“国朝正在用兵,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后方之人当同仇敌忾,所以想必娘娘们也崇尚节俭之风,钗荆裙布且不必,衣着的装饰方面……臣女只看到了颜色寡淡的粗布。不知娘娘口中的软烟纱,是什么。”
贵妃和林若敏对望一眼,有些说不出话来,前线用兵,而他们却身穿价值过千金的绫罗绸缎,大肆奢靡浪费,这要是传出去,名声绝对不好听。贵妃要是说这衣衫是软烟纱,那便是自己承认自己穷奢极欲,铺张浪费,若是指鹿为马强认这衣服是粗布,那无异于是向庄子萱低头。“你这是狡辩。”
“孰是孰非,贵妃娘娘如此聪慧,又怎能不知,臣女请贵妃娘娘示下,这到底是什么衣服。”
皇后的脸上微露笑意。“这个问题难有公断,还请贵妃问下一个问题吧。”
林若敏眼睛转了转,似是想出了一个主意。“今日是皇后娘娘千秋华诞,那便问你关于娘娘的问题,你可知道皇后殿下春秋几何?”
庄子萱低眉一笑。“皇后娘娘千岁。”
无法反驳。都知道千岁万岁是蒙人的,可是林若敏根本没有办法纠正庄子萱,皇后的年龄本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女人老了一岁,意味着失宠和凋敝,越是衰老疲病的人,就越敏感。林若敏今日已经被皇后敲打过一次,再不敢过于造次,只得闭上了嘴。贵妃忍无可忍,生气的站起身来。“你只会信口雌黄的狡辩,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不能用模棱两可的回答,不能说些有的没的,你听好了,我问你,这帕子上的香,是什么香?”
贵妃拿出一方秀帕递给庄子萱,她刚一拿出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弥漫在空中。这香气若有若无,乍一闻有些梅花的冷香,尾调却带着一些酸味,甚是高冷中有俏皮。庄子萱忽然想起,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香——是,五殿下!不对劲,为什么贵妃身上的香会与柴爻暗合?她的沉思被贵妃的一阵击掌声打断。“我就说,小庄大夫擅长的事,无非是信口雌黄而已,现在你答不上来,就该乖乖受罚,来人,给我拖下去好好的打。”
“梅花香自苦寒来,贵妃这一手制香的绝学,今日也肯拿出来与我们分享了?”
皇后含笑,温和的样子与贵妃的疾言厉色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梅花香自……这是梅花香?”
庄子萱急智中想出了这词,当她看见贵妃脸上僵硬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答对了。“贵妃娘娘,庄子萱她经人提醒才讲出来的,这不公平,这不能算她答对!”
林若敏气的手抖,她实在是看不惯庄子萱在皇后和贵妃面前舞的样子。“怎么了,贵妃说这三问的时候,可没有事先声明不能经人提醒,况且本宫也没有将这香的名字偷偷的告诉小庄大夫不是?就像她刚才所说,良木,良马,都要在会使用的人手中才有用,不是吗?”
皇后的话说道这里,份量不轻,贵妃和林若敏对视了一眼,知道再争辩下去,若是皇后治她们一个不敬中宫的罪名,赶在这千秋令节的寿宴上,绝对坏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况且前番贵妃因为僭越一事已经受罚,再高的气焰,也隐去了几分。几个人坐着吃了一阵子茶,实在无趣,眼见着千秋令的宴会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开始,贵妃和林若敏这对婆媳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告退。“皇后娘娘,您这衣服看着颜色实在太暗,这大喜庆的日子,还是应该穿的鲜艳一些。”
贵妃阴阳怪气道,她在言辞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想着让皇后穿些颜色不合适的衣服,借此来烘托自己的青春美貌。“年轻人穿的鲜艳漂亮,是自然的,贵妃不用在意方才的话,你们穿的好看,陛下看了也欢喜。”
“那臣妾便同若敏一同告退了,等寿宴开始之时,再同皇后殿下贺寿。”
贵妃敷衍的施礼告退,脸上满是不怿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