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最近有些奇怪。
起初他漫不经心的站在她面前说:“我忘带书了。”
她不疑有他,将东西递到他手头,他慢吞吞的走了。
第二节下课,老刘推了把眼镜,大手一挥:“咳,耽误大家几分钟啊,我把这道题讲完……”
底下人不敢声张,等到老刘终于心满意足的踏出教室。
后脚陆大爷已经如座冰山立在她后头。
苏沐嘴张了张,刚要问出声。
陆大爷将手里抱着的书往她桌上一放,薄唇一吐:“想问你道题。”
问题就问题吧。
关键是这吐的飞快的语气和冷冰冰的命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子要给你讲一道题”的非凡气势。
苏沐飞快瞄了一眼他抱来的书,耐着性子问:“好,哪一道?”
结果那厮看都不看一眼,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无所谓的笑笑说:“随便。”
苏沐:?
随便是个很有难度的词儿啊。
“你不是问我题么?随……随便是什么意思?”她歪着头等他答复。
陆大爷终于有了动静,他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下身来,骨节分明的一双好手在书面上随意一翻,像是扔骰子一般随意散漫,到敞开的一页,陆修面无表情道:“就这里,不会。”
苏沐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
白花花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十几道填空题,除了黑色的印刷体外,无一处勾画的痕迹,每一个答题空上,都非常自然的单调的一条下划线。
苏沐沉默了。
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看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修,你没有一道题会做么?”
说完,看着陆大爷的眸子刹那间沉下去,像是冬日里的一座冰窖,迅速就起了阵阴风。
她咳了几下,迅速改了口:“不、不是,我是说,这些题,你都不会做么?”
精彩。
精彩得她皱紧眉头,恨不得给自己脸颊上来一巴掌。
她竟然问了两句语意一模一样的句子,还重复强调语气。
完了,她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了。
果然,太岁爷眉头也拧紧了,他若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脸,然后有些像是有些气愤的把她文具袋里的笔抽出来,然后深吸口气吐了一个字:“对。”
他补充道:“全部都讲给我听。”
再补充一句:“我、一、道、都、不、会。”
苏沐:……
她看了半响才道:“这道题有点难,如果你没听懂一定要说哦……首先这道题先作图,根据题目说的……最后图像过c(t,2)点,所以得出at2+bt+c=2,由上面两个式子相比较就可以求出a=-1/2了。”
苏沐说得认真,一边说一边用钻石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她的字很清秀,在纸上划得很浅。
她耳边的碎发不听使唤的垂下来,遮住她半只粉粉嫩嫩的耳朵,她眼神专注看题,一只手伸过来把鬓发顺好,指尖白白嫩嫩,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她的声线婉转动听,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娇柔,不太分得清前鼻音和后鼻音,偶尔说到几处时会缓下来,去微微思索怎么讲比较简单。
陆修就这么盯着盯着怎么都移不开目光了。
他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吸引人的女孩子,还刚好被他找到了。
这不就是天意么?
结果苏沐突然一笔杆子朝他手臂戳过来,一双水眸睁的大大的,问他:“陆修,你听懂了么?”
“……”
他盯着她粉嫩如蜜桃的嘴唇,眼神暗了下来:“……懂了。”
他开口,声音有着低哑。
“那……那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啊?”她也有自己小心思。
刚才她讲到最后,被一道目光刺得恍惚。
一偏头,就看到这座人形美雕立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只那双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心头有些羞。
她躲开他目光去戳他。
结果陆修毫无被抓包的羞赧,回答得毫无波澜:“你刚才问我听懂没有。”
没毛病。
苏沐:“再、再上面一句!”
“你说at+bt+c=2,然后两式相比就能得出答案了。”
他回答得面无表情,一个个字从他嘴里飞快蹦出来,神情自然。
苏沐觉得自己多想了,陆修好像也不是那种为了偷看自己而找些理由借口胡编乱造的人嘛……
“那你真的听懂了?”她确认道。
“嗯。”
“答案是多少?”她最后多嘴一次。
“-1/2。”他说的言简意赅。
苏沐这才松口气,由衷道:“你好聪明呀陆修!”
她笑着冲他弯起月牙眼,一对浅浅梨涡在嘴边漾开,却在他心底泛起巨大涟漪。
小姑娘说的真实不掺一点假,陆修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差点没忍住按着她的后脑勺亲上去。
好半天他有些神情不自然的僵着手臂,把书扯出来,“我先走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步伐有些急。
一出教室门,陆修喘口气,周围人声鼎沸。
一群群散不开的唏嘘声。
他抿紧嘴唇,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一个小姑娘,居然能让他忍到跑掉。
这话说出来,怕是有人要笑话他了。
但目光一下移,看到刚才那本书,她手指纤细落在上头,纸页轻轻摩挲,像是在打磨他的心脏,跟着跳的厉害。
她脆生生的问他:“听懂了吗?”
他舌尖顶在上牙槽,喉头一紧,克制住全身的燥热。
他眯着眼看她,眼里只有她一张一合的软唇。
至于她刚才问的他那几句,都是他凭着记忆随口答的。
那种场景下,他听懂才有鬼了好吗?!
等到下晚自习那会,苏沐起身收拾书包。
结果东西从没拉牢的缝隙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声音很闷。
苏沐捡起来,竟然是陆修的钱包,他上午押在她这儿,就一直没来拿。
想着这几天他都每天来学校,这会应该也在吧。
干脆就现在去还给他。
到三班门口,自习时间,倒是一如既往的闹嚷嚷的。
苏沐走到后门,门大敞开着,她敲了下,很快被人声掩盖,没人听到。
她只能往里走了几步,随意摊着几本书的桌面,课桌里头尽是粉红色的信封,甚至有几封已经装不进塞满的抽屉里,掉落到板凳上。
苏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的座位了。
作为三中校草,这厮的桃花运果然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