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岭呢?”桑娇娇有点意外。
他们竟然没跑?
微木嘴角抽抽,面色奇怪,“他们不光没跑,还把整个部落都彻底搬过来了。”
这年头,连奇葩都是一窝窝的产的吗?
说雲岭,雲岭到。
水琴携着一众老少哭哭啼啼,好不可怜。
就是他们光打雷不下雨,几个年级小的使劲挤着眼睛,也没挤出几滴眼泪水来。
遭了水琴长老好一个大白眼。
这娃娃太秀逗,一点没遗传到雲岭的优良传统。
“妹妹,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吃的少干活多。”
周生和柏术被水琴推上来,用挑猪肉似的挑挑拣拣,“快去,炫一下你肌肉。”
要说现在周生和柏术的感受,那叫个水生火热。
早知如何,何必当初对着苍夷族人极尽羞辱呢。
当初他们尝过的甜,化作现在他们必须要吃的苦。
苦啊苦啊~
好不容易从野兽们的足蹄中逃生,终于回了家。
想着在外面受了苦,回了家总能感受一番甜吧。
结果,等衣衫褴褛的好不容易走回家一看,连家都没了,祖地都被刮下三层皮给带走了。
他们还以为自己不光伤到了身,连脑子都伤到了呢。
不然怎么也就十来天的光景,这块土地上贼溜儿干净。
这不,只能拖着伤体,到处寻家,这过程不说也罢。
好不容易找到了,还要被族长,长老挑三拣四的嫌弃的不行。
想想都是作孽啊,一遭变故,天都换了。
周生跟柏术再不情愿,还是被水琴硬按着头,表示服软。
期间,大满不断的在柏术身边晃荡,终于将他的阴阳怪气术,修炼到顶级,就此作罢。
值得另外一提的是,随着雲岭部落迁入的人中,还有位六十六岁的老妇人。
桑娇娇正开心的被几个俊秀的后生围着转呢,突闻一位老妇人求见自己,还有些诧异。
微禾在下首细细的解释,“是伊兰姨婆,五十年前与雲岭部落的阿爷看对眼,便去那边生活了。”
“只是她命不好,一起生活才五年,连孩子都没留下,阿爷就没了。”
“直到现在,她都无儿无女的一个人生活。”
“之前,我们好几次说要接她回部落,奈何她放不下那一大家子。”
“阿爷去世的时候,他弟弟妹妹都还小呢,就一个寡母怕是生活难。”
桑娇娇点点头,突然对着微禾道:“她来了,你去把她接过来吧。”
微禾莫名,还是听话的执行大巫的话。
一直走到部落的外围,微禾才懂为什么大巫让她过来接人了。
另外一个看起来才五十出头,正跟伊兰姨婆纠缠不清,拦在前头,就是不让她过去。
那人微禾有点印象,是伊兰姨婆的小姑子,也是那位阿爷的亲妹妹。
两人之间看起来闹得很不愉快。
微禾也没急着过去,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听她们说话。
“嫂子,你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现在你年纪这么大了,阿母去世的时候也让哥哥发誓,以后一定会让侄子侄女为你养老送终的。”
“你何必紧揪着这些事不放呢。”妙喻不懂,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行吗?
“小嫂子也说了不介意。”
伊兰挺直着背,苍老的面容下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秀美娇艳。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却把她刻画得更有姿韵。
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现在她白发苍苍,仍是一个优雅知性的老奶奶。
不同于部落里普遍的粗旷野性美,伊兰是出现在苍苍平原的一株幽兰。
“她不介意?她当然不介意啊。”
“她有什么好介意的,整整四十七年,她享受了那个男人四十七年如珠如宝的待遇。”
“不用伺候古怪的婆婆,不用养育年幼的弟妹。只需要每天撒着娇,与男人享受风花雪月,四季如歌的浪漫。”
“就连他们的孩子,怕也是用我幸苦劳作的钱财养大的吧。”
伊兰讽刺的看着眼前这个她几乎当作女儿养大的小姑子。
可笑的是,这些年她一直以为上山为她采花才尸骨无存去世的丈夫,实际上并没有死。
他不光活的好好的,还与别的女人一起组建了新的家庭。
甚至,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人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却选择瞒着她。
瞒了她整整四十七年。
她的大半辈子,就这么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你看多可笑啊,到头来,能让他们的孩子替自己养老送终,她还得感激涕淋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妙喻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声音发虚,“嫂子,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人不是还得朝前看。”
“事已至此,不如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微禾适时出声,“姨婆…”
妙喻跟见鬼似的,惊慌不已。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对方听到了多少去。
她哀求着朝伊兰使眼色,嘴唇无声蠕动,“嫂子,求你。”
伊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是淡然漠视,“麻烦你了。”
见此,妙喻笑得勉强,“嫂子,小崽崽们在家等你哈,他们说要等你回来跟你一起玩。”
“他们还说最喜欢舅婆婆了。”
伊兰笑了笑,一句都没回应,背挺得直直的,跟着微禾离开。
一路上,微禾都在偷瞧这位姨婆。
惨,大写的惨字。
“最开始,他们还会骗骗我,到后面,他们已经长成,不再需要我了,也就懒得再掩饰了。”
“要不是雲岭出了事,甚至现在直接迁入了苍夷,他们都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微禾:“龌龊,咱们苍夷的姑奶奶,可不是让他们这样作践的。”
“你知道的吧,有那位在,就是咱们把天捅个洞,也没事。”微禾神神秘秘的附在伊兰的耳朵边说道:“还有,那位最喜欢折腾人了。”
“有气,你可劲的撒,越离谱,她看的越乐呵。”
歪在软榻上的桑娇娇,就听到微禾这么明目张胆的破坏自己的名声。
怎么回事,她坏是坏,但她也是个好姑娘啊。
这么诋毁自己,你礼貌吗?
桑娇娇:又是风评被害的一天。
伊兰一进内室,挺直的背一下佝偻了,她跪在地上,这时才敢将自己的软弱展现出来。
桑娇娇眯着眼,“所求为何?”
微禾不断在旁边朝伊兰使眼色:快说,快说,可千万别心软啊。
“我要他们经我所经之苦,受我所受之难,感我所感之痛。”
——-
妙喻紧揪着手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旁边的儿子女儿劝都劝不住。
再多说话,从未说过重话的阿母,就跟疯了一般,逮谁骂谁。
两个儿女直呼受不了,又惹来妙喻好一番嘲讽,“让你们好好宠赂住你们舅母,你们有听我的话?”
“诶呀,还有也不知道族长和水琴长老是怎么想的,脑子怕是秀逗了。”
“要不是他们来这一出,我们现在还在部落里生活的好好的。”
“何必跑到人家的地盘来看人眼色。”
妙喻嘴里的话越说越不堪,竟编排起族长和长老起来。
被人逮住,轻则赶出部落,重则要受族规。
一脚踏进的妙智,刚到就听了一耳朵大逆不道的言论,立马呵斥道:“给我闭嘴吧。”
妙喻可委屈了,撅着嘴不满的嘀咕道:“难道不是吗?”
“看我们住的地方,哪哪都不合心意,哪里比得上家里住着舒适。”
妙智:“族长他们自然有他们的考虑。”
“我叫你好好的哄哄嫂子,你做了没有?”妙智最担心的就是这事了。
早知道,当初就一直瞒着了。不然现在,有嫂子苍夷族人这层身份在,他们可比旁人要得意不少。
妙喻:“我做了呀,但我好话都说尽了,她还是一副铁石心肠。”
“我就怕她现在得意了,会对着大哥不利。”
妙智却道:“不会,嫂子是个心软的。”
“到时候,我把几个小孙孙送到她跟前,逗她乐呵乐呵,这件事也就揭过了。”
“小嫂子那里,你提醒下,当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呢,羞辱人也不要没完没了的。”
桑娇娇在前,伊兰在后,后面还坠了一队十来个苍夷族人。
还是那些人,还是那种味,扒墙角的姿势越发熟练。
真是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
妙智妙喻两兄妹,商量着对策,说着怎么哄骗伊兰的话术,随后又该怎样去让他们大哥好好的说几句软和话。
妙智他儿子,怀里正抱着两个三岁大,正是好玩时候的小崽子从水琴长老那处过来。
还没进屋,就被屋门后乌泱泱的人头给吓了一条。
桑娇娇笑了笑,食指抵在唇边,“嘘。”
妙智他儿子都快急死了,里面他爹和姑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分。
还一脸得意,自以为是的犯蠢不自知。他都要气死了。
也不敢开口提醒,更怕口无遮拦的两人说出更过分的话,一时计上心来。
手放在娃娃的软肉上重重的的掐了一把。
当即,两个小娃娃疼得小脸蛋皱皮巴巴,跟小苦瓜似得。
小嘴巴,大嗓门。嚎叫声音震天响。
一下惊醒了里面说的正欢的两人。
两人纳闷的转头,直面十来双黑漆漆,直勾勾的眼睛。
桑娇娇率先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呀,刚才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妙智脑子转的快,哭丧着脸,急急忙忙的想要辩解:“嫂子,那绝对不是我的心理话。”
桑娇娇笑嘻嘻道:“那你猜,我们相不相信?”
妙喻破罐子破摔了,”嫂子,你答应了阿母好好照顾我们的,你忘了吗?”
“真的吗?这我可得要去问问你阿母了。”
妙喻妙智一脑子问号,“怎么问?”他们阿母死了有好几年了,难道还能去问死人。
桑娇娇娇唇微启,声音温温柔柔的,嘴里的话却骇人心魂,“微禾,等会你就带人去将他们阿母的尸骸挖出来。”
“我们好好的去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妙喻妙智:“你….”
两个五十多岁,都已经有了孙子的老年人,竟跟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妙智的亲儿子自个都觉得丢脸。
这事啊,无齿小儿闹,能惹人心疼。
两半截腿都埋土里的人闹,那就惹人厌烦了。
他们不会以为自己闹一闹就跟孩子一样的结果了吧。
闻讯赶来的水琴,一脸刻薄凶样,跟母夜叉似的直接将两人捂嘴叉走。
晦气,差点坏我在挚友心目中的形象。
亏她还为他们有个苍夷部落的嫂子,给他们的待遇好上几分。
收回,现在统统收回。
妙智的儿子有心想跟伊兰说几句软和话。
他怀里的小崽子却赶在他前头鹦鹉学舌,“她又不是真的舅婆婆,可欣舅婆婆才是真的。”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她才不是你们的舅婆婆呢。”
“所以呀,乖娃娃可不兴拿陌生人的东西。”
桑娇娇就在娃娃他爹惊恐的眼神中,慢悠悠的说道:“等会让伊兰自己亲自去拿回她自己的东西吧。”
“你们乖点啊,别反抗,不然….”
微禾不停的后面扯桑娇娇的衣袖,“大巫,我们说话是不是太邪恶了点?”
桑娇娇不理: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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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天地,除了四个大部落外,几个部落间还散落着几个人极少的小村落。
不受部落族规的束缚,自由自在的,也享受不到族群带来的舒适安逸。
其中并不包括妙轩他们一家人。
他们一家人就是这个不足二十户人家小村落中的异类。
比起旁的家庭清贫没保障的生活,显然妙轩他们生活得更好。
他们家的男人都不用出门打猎,自有部落里的家人供养。
他家的女人也是,种植农耕什么都不用操心,都是当祖母的年纪了,还跟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般,风韵犹存。
只是他们的羡慕,也仅仅只限于今天。
过了今天,这家人与他们也没啥不同的了。
妙轩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祸事,七十岁年纪的老头,还学小年轻似的一把将老太太搂在怀里,亲亲热热的。
一旁的儿子女儿习以为常,打趣道:“阿爸和阿妈的感情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