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胎记,长长就消失了的大有人在,祖父不会拿沈家血脉当儿戏。您若见了沈戈,便知他定是我堂兄无疑。”沈彦佑缓了缓疲累的身体,才继续道,“沈戈没有胎记之事,在沈家也只有祖父、长姊和我知晓,您可曾想过梁婆子是从何处得知,又因何将此事告诉您?”
祝氏冷冰冰道,“我无需知道,我只要知道此事是真的就够了。”
沈彦佑无力再说下去,直接下了最后通牒,“祖父已带大哥进宫面圣,他是沈彦义,确凿无疑。您百般阻挠二姐和三弟去见大哥和大嫂,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武安侯府,由祖父当家做主。母亲身体不适,在楼中安心养病便好,旁事无需您劳心,三弟交由孩儿教养便是。二姐,三弟,随我回平戎堂。”
祝氏疯了,抓起床头小几上的药碗狠狠掷向长子,“沈彦佑,你,你竟如此铁石心肠,我是你亲娘啊!”
沈彦佑身边的小厮抬手抓住药碗,一并用衣袖卷走了飞溅的药汁。沈彦阳吓得“啊”了一声,怕怕地不知该跑去找娘亲,还是守在二哥身边。沈存娇怔怔地望着母亲,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彦佑接着小厮的胳膊站起身,抬手唤沈彦阳,“三弟。”
沈彦阳舍不得母亲,但他更怕二哥生气,乖乖把小胖手伸过去,扶住了二哥的胳膊。
“阳儿……”祝氏真得慌了,声情并茂唤道,“到娘亲这里来。”
“母亲,三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您争夺权势的棋子。”沈彦佑拉着三弟,走出满是药味的寝室。
“啊——”祝氏崩溃大叫,转身拽住长女,“我费心费力是为了谁?他怎能如此对我?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来讨债的,讨债的!”
方才还虚弱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药都喝不下去的母亲,此刻却有力气摔碗骂人。沈存娇一阵疲累,“母亲先歇着,女儿去劝劝二弟。”
祝氏连忙道,“你快去,不要听你二弟胡说,一定要把阳儿带回来。”
沈存娇抿了抿唇,低声问,“娘,女儿跟表哥的婚事该怎么办?”
祝氏皱眉反问,“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跟兆海订了亲,不嫁去楼家你要怎么办?嫁到城外别州区,还是听你祖父的嫁给军中莽夫?”
沈存娇咬唇,“可……”
祝氏坚决道,“你别听你二弟的,他被你祖父灌了迷魂汤。楼家咱们知根知底,兆海是为娘眼看着长大的,最清楚他的品性。你们的婚事拖延都是因为你姨夫的缘故,你姨母和兆海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只要把沈戈假冒沈彦义的事散布出去,绝了他承爵的机会,你们年底之前肯定能成亲。”
沈存娇握紧拳头,“他们果然是因为此事……”
祝氏语重心长道,“因为这个怎么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成为人上人?等你到了娘这个岁数就明白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把权势富贵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旁人才会高看你一眼,否则你就只能低声下气过一辈子。”
沈存娇咬唇,“父亲和二弟不会同意的。”
“他们不同意,还有你三弟呢,他也是武安侯嫡孙。你快去,快去把彦阳给娘带回来。”祝氏拍着床柱,急切催促女儿。
沈存娇给母亲行了一礼,出栖子楼发现院门两侧竟有带刀侍卫把手,头垂得更低了。
二房的吵闹,林如玉一概不知。沐浴更衣后,她一身舒爽的躺在榻上歇息。不同于宣州的闷热,兴阳外边虽暴晒炙热,但屋内却凉爽怡人,再吃上几个冰镇的樱桃,简直快活似神仙。
时近晌午,武安侯派人回来传话说太后留他们祖孙三人在宫中用膳,让家里人不用等他们。梅婶笑道,“二少爷怕您不习惯兴阳膳食,特招了两个会做宣州菜的厨子进府,就在香茗院的厨房里伺候着。少夫人晌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武安侯不在京中时,侯府由沈彦佑主事。林如玉没想到他做事如此周到,竟连厨子都找好了,“连日赶路没什么胃口,让他们晌午简单些,就做浇头面吧,晚上让他们做一份豆豉爆肉,口味稍重些。”
“是。”豆豉爆肉是大少爷爱吃的菜,梅婶笑吟吟地吩咐下去,便一边与云鹃等丫鬟整理少夫人的首饰、衣物,一边给少夫人讲宫里的事,“少夫人或许已经听说了,太后娘娘是咱们侯爷的本族堂妹,万岁未登基之前,常到咱们府里来,与大爷和二爷一起玩耍,小将军和二姑娘也常进宫陪伴太后。此番平乱,小将军和少爷立下大功,太后肯定高兴极了。等过一两日您歇息好了,太后肯定会下旨召您进宫。”
这些事,林如玉已在路上听沈存玉讲过,心里早有准备。太后的兄长为国捐躯,侄儿沈恩明带兵镇守安北都护府,保大夏东北方太平。所以,武安侯府是兴阳城内的太后娘家人,武安侯寻回亲孙子,孙女又带兵为朝廷铲除了心腹大患,太后留饭再正常不过。
林如玉对自己入宫的事也毫不担心,一是因为知道太后不会难为她,二是她身为孤儿的十七年记忆对她影响很大,在她心里对皇权的畏惧比大夏本土人要少许多,不过,进宫面见太后,该学的礼数还是要学的,“这两日要劳烦梅婶请人教我学宫礼,免得进宫闹时笑话。”
梅婶笑吟吟的,“这个简单得很,以少夫人的聪慧,半日肯定能学会。到时若小将军没空陪您,二姑娘也会陪您一块进宫的,少夫人无需担心。”
武安侯府二姑娘沈存娇比沈戈小两个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兴阳名门闺秀之中颇受好评的一位,沈存玉对她也是赞誉有加,林如玉此刻不禁对她升起几分好奇来。
还没等她发问,弦音便进来报信,“少夫人,二姑娘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林如玉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