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玉这段日子,确实没怎么出过门。确认贺炯明带着他的人真的跑路后,林如玉便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个义兄、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再约上沈戈的五个小弟,一块出门了。
过年要添新衣,林如玉带着他们去林家的成衣铺,给他们每人从头到脚添了两身,然后带着他们去城里最热闹的小吃街,看上什么便买什么,根本不必在意价钱,因为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看着林如玉为沈戈带来的一帮小乞丐花银子,暗暗跟随他们的闫青就知道,春娇这些日子白折腾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这么个人跟着,实在碍眼得很。弦音低声道,“姑娘,奴婢去把他收拾了?”
贺炯明已经离开宣州,春娇的戏也不必演了,更没必要让闫青再来给姑娘添堵。
昨晚一直在想贺炯明在耍什么鬼把戏,今日又只顾着玩了,林如玉还真是忘了还有闫青这号人。不过现在处理也不迟,“先不必管他,派人去穿街巷把春娇带走。记住,要让婆子以为春娇是自己逃走的。”
林如玉带着一帮小家伙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弦音才又上前,低声道,“姑娘您瞧,闫青家那婆子找来了。”
林如玉回头,瞧见一个跑得脑袋上热气腾腾的婆子,冲到闫青身边焦急说了两句话后,闫青的脸色霎时变了,转身就走。
找不到春娇,闫青定在宣州待不了多久。闫青,很有可能就是乌沙镇外马头山山匪的二当家苏岩青,林如玉岂肯刚过这个顺藤摸瓜的机会。她唤过机灵的骆六,低声吩咐道,“派人跟着闫青,追查出马头山山匪的下落。行动一定要倍加小心,莫打草惊蛇。”
“是。”骆六应声,混在人群里跟着闫青走了。
天色将晚,林如玉让人送了生子他们回穿街巷后,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青弋巷,阿衡在回程的马车上就睡着了,到家后是被大福抱下车的。
林如玉吩咐婆子丫鬟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带进去,轻声问林大福,“大福哥今天玩得开心么?”
抱着阿衡的林大福想也不想地点头,“开心。”
林如玉又问,“大福哥觉得什么最好玩?”
大福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影子戏。”
影子戏便是皮影戏,跟看电影一样有趣,阿冬他们三个也很喜欢。林如玉笑道,“这几日太忙,等大年初三或初四吧,我让人把舞影子戏的班子叫进来,在咱们园子里戏几场。”
浓眉大眼的大福笑得很是开心,“义母也看。”
母亲在大福哥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林如玉满口答应,“母亲、二婶都看,咱们也给二姑母下个请帖,请她们过来看影子戏。”
听到还要请二姑奶奶,大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
林如玉打趣道,“大福哥就那么怕二姑母?”
大福老老实实点头,“林风说二姑奶奶是母老虎。”
刚要追上报信的林风听了大福的话,吓得缩回墙角,无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林如玉顿了一下,才笑道,“林风跟你开玩笑的,二姑母不是母老虎,她不会咬人也不会打人。”
大福走了几步,才回道,“林风不是开玩笑。”
躲在墙角的林风,直接石化。
穿街巷内,生子五个齐刷刷躺在床上,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叹,“大嫂对咱们真好。”
“是啊。”老二沈良乐吧唧吧唧嘴,回味着今日吃的美味,“也不知道哥今天在哪,吃得什么。”
“乌沙镇都淹了,哥肯定吃不上好的。”生子心疼道,“等哥回来,咱们也带他去五味街吃一遍。”
“哥舍不得,他还得攒着银子娶媳妇呢。”沈小七坐起来,“咱们趁着过年这几天,想办法多赚点银子吧,等哥回来了,咱们请他去五味街吃好吃的!”
沈小七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几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商量怎么赚钱。
青弋巷内,林如玉问春娇,“你可想去成衣铺子学做针线?若能学成了,便在铺子里做事。若是不成,我再安排你去庄子里。”
成衣铺子里女人多,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春娇开心应了,“奴婢一定好好学,绝不辜负姑娘的一片好意。”
林如玉摇头,“你不是林家的奴婢,我让你去学针线,也是之前答应你的。”
春娇跪地给林如玉磕了三个头,非常认真地给林如玉磕了三个头,才跟着丫鬟退了出去。
云鹃低声问,“姑娘,可要奴婢去跟成衣铺子的阮婶子打声招呼?”
云鹃这几日确实长进了,林如玉点头,“让阮婶子照看着些也好。”
待云鹃出去后,雨莺低声道,“姑娘把她从闫青手里救出来,又安排她去铺子里做事,已是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让阮婶子照看她?”
为什么?林如玉望着挺直腰杆跟着云鹃出去的春娇,“因为我觉得给她一个机会,没准儿几年之后,咱们铺子就会多一个能干的女管事。”
雨莺毫不怀疑地点头,“姑娘说她能成,她就一定能成。”
林如玉笑了笑,没再提春娇,而是让雨莺把自己今天买的珠花、钗环拿过来,兴致勃勃地对着铜镜,一一试戴后,将刚买的两枚玉扣拿了出来。
看到这两枚浑然天成的玉扣时,林如玉便觉得它们很配沈戈。
君子佩玉,熠熠其德。
沈戈虽没读多少书,但他绝对是个有德的君子,当配最好的玉。
林如玉取过装有彩线的笸箩,挑了米黄色的线,开始为两枚玉扣打络子,她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认真而专注。
寒风刮过被洪水冲得面目全非的乌沙镇,卷起尘土从观音庙房顶的破洞灌进庙里,发出凄厉的呼号声。
破庙内的泥菩萨已冲没了,只剩下一座摆放菩萨像的石台。石台后的墙角,一个少年裹着羊皮呼吸平稳绵长,丝毫未被风声干扰。
同样裹着羊皮的邹顺和庄明,虽然也很累,却根本睡不着。这寒风像刀一样割着他们的心,虽然早就知道东家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但他们还是没料到,东家所说的“乌沙镇的家”,竟荒凉破败如斯。
满天寒星之下,一名女将军骑马提枪,自卧龙堤向乌沙镇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