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1)

疼,太疼了。

韦沉香攥紧婢女的手,满头是汗,张嘴便是一阵惨嚎。

宫人怕她咬伤自己,塞了块绵软的浸了药汁的纱囊在她齿间,“孺人再忍忍,不能喊,喊出来待会儿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她把惨叫咽进嗓子里,疼得十指扭曲,眼泪早就流干了,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痛,像是被一把钝刀一下下切割,直到把她撕裂成两半。

“娘子……”心腹婢女掀帘冲入内室,俯身凑到她耳边,指间扣着一粒丹药,“都安排好了,只要服下这颗丹药,事情就成了。”

韦沉香睁开被泪水和汗水糊成一团的眼睛。

婢女小声说,“您只有这一次机会,太子亡故,二圣、郎君全在玉仙殿,王妃那边的使女是咱们的人,等郎君回来,王妃百口莫辩。”

她把丹药送到韦沉香唇边,“服下它,孩子马上就能出来,您也不会再这么痛了。”

计划是韦沉香自己定下的,牺牲一个孩子嫁祸赵观音——看起来好像愚蠢无比,但是内帷阴私,往往不在缘由和过程,只看最后的结果。

废后王氏害死安定思公主的证据就充足吗?

这种事,往往不需要太多证据。

赵观音孤立无援,受大长公主连累,遭到二圣厌弃,而她怀的是李显的长子,只要把矛头对准赵观音,届时墙倒众人推,赵观音的好日子到头了!

只要吃下这颗丹药……

示意婢女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韦沉香吐出纱囊,飞快含住丹药。

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孩子还会有的,武皇后失不是连生了五个孩子吗?

可是……可是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昨夜李显还贴着她的肚子,和腹中的孩儿说话……

她喊出一声惨叫,丹药差点滚入喉咙。

“不!我的孩子!”她不知从哪里爆出一股力气,挣扎着坐起身,手指伸进嘴巴,想抠出丹药。

这个孩子很调皮,时不时闹得她不安生,有时候害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他那么小,和她骨肉相连,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不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婢女被韦沉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看她面目狰狞,恨不能撕了自己的嘴,踉跄着后退几步,软倒在地。

韦沉香趴在床沿,不停咳嗽呕吐,终于在淋漓的秽物中看到丹药的痕迹。

“哈哈!”她吁口气,惨笑着仰面倒下。

她没有杀掉自己的孩子。

丹药很快化尽。

房中的仆妇们不知道韦沉香为什么突然发疯,只当她是疼得受不了,吩咐婢女重新按住她,“孺人继续用力!”

梳妆楼。

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李令月眉头紧蹙,叫来昭善,“你过去看看韦孺人是什么状况。”

李显的第一个孩子,偏偏是在太子去世之后出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昭善答应一声,带着婢女到了隔壁。

庭院里人头攒动,婢女、仆妇们垂手站在甬道两旁,彩衣婢女簇拥着廊下一座矮榻,英王妃赵观音歪在榻上,斜倚凭几,一边吃茶,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

使女进进出出,一盆盆热水送进去,冒着血腥气的冷水送出来。

昭善向赵观音禀明来意,赵观音笑盈盈道:“难为公主惦记着,这里万事有我呢,请公主宽心。”

英王府孺人产子,确实该由英王妃来照管,昭善问候几句,告退回去。

回梳妆楼的路上正好迎面看见裴英娘,她迎上去,“王妃可还好?公主担心王妃,昨夜问起好几遍。”

裴英娘揉揉眉心,“阿姊没有大碍吧?”

昭善叹口气,说,“公主哭过一场,没用朝食,驸马劝了又劝,才吃了碗杏酪粥。”

两人说话间,慢慢走回梳妆楼,裴英娘听婢女说裴英娘来了,不等人搀扶,起身走出来,“阿父怎么样了?”

裴英娘上前几步,扶着她坐在栏杆旁,“阿父刚才册立六王为太子,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李令月倚着栏杆,冷笑一声,“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亦是,没了五兄,还有六兄……不知六兄这会儿是伤心,还是惊喜。”

裴英娘拍拍她的手。

姐妹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殿外浓阴遮蔽,一丝丝冷意浸上来,李令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内室,李令月勒令裴英娘去洗漱,“就在我这睡一会儿,偏殿太远了。”

李治随时可能传召她们,回偏殿确实不方便。

梳妆楼的婢女服侍裴英娘洗漱,昭善和半夏一起铺床叠被,李令月把薛绍赶去玉仙殿,“你跟着八兄,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不必陪着我。”

裴英娘沐浴的时候就直打哈欠,洗完出来,连朝食都来不及吃,刚坐到床褥边沿,就困意上头,挨到枕头时已经睡着了。

使女们放下软帘,点起一炉安神香,蹑手蹑脚合上屏风。

裴英娘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巳时醒来,看到陌生的帐顶,呆了片刻,才慢慢想起自己并不在偏殿。

使女掀帘,捧来热水巾帕,伺候她梳洗。

李令月让昭善去传饭,“吃不下也要吃点。”

饭菜很快送来,厨下反应很快,食案上一律都是素菜汤羹,连用猪油炸的茶食也没有。

裴英娘刚刚抄起筷子,院外响起一串笑声。

英王府的婢女快步走进庭院,“孺人生了一位小娘子!母女平安!”

婢女们跟着笑,四下里一片恭贺声。

不管玉仙殿如何风云变幻,新生命的到来,总是值得欢庆的。

因为太子李弘的死,九成宫之行提前结束。

回去的队伍,一眼望去,尽是披麻戴孝、面容哀戚的侍从。

李令月临近产期,受不了旅途颠簸,留在九成宫,等生产过后再回长安。

裴英娘留下陪伴李令月。

李治悲痛不已,坚持要追封李弘为孝敬皇帝。

本朝没有父亲追封儿子为皇帝的先例,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谏。

唯有武皇后支持李治的决定,并亲笔为太子写就一篇祭文,称赞李弘贤德孝顺,字字句句,透露出她对李弘的慈爱之情。

帝后痛失爱子,彼此安慰,一起追忆当年抚养李弘长大的往事,感情似乎又变好了。

裴英娘几次求见李治,都被内侍无情拦下。

除了武皇后,李治不见任何人,每天不是看着李弘生前书写的文章书卷默默流泪,就是为李弘的谥号和大臣们争吵。

裴英娘最后一次看到李治的时候,刚刚喊出阿父两个字,李治看也不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她站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忍了很久,才把眼泪忍回去。

“阿父伤心过度,才会如此,你别往心里去。”李令月安慰裴英娘,“等我们回到长安,让阿父给你赔不是。”

她推推倚在廊下发呆的裴英娘,“池子里结了好多莲蓬,我们去采莲蓬吃?”

裴英娘意兴阑珊,枕着隐囊瞌睡,鬓发蓬松,未施簪环,半见色披帛垂下栏杆,落在廊下的花丛间,随风摇曳。

她知道李治并非普通的长辈。

他是天子,是皇帝。

他高兴时,能随手颁下大笔赏赐,金银财帛,庄园别墅,流水一般,源源不断。

他硬起心肠时,贬谪老臣,驱逐亲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枯拉朽,诛杀大批宗室。

满朝文武,匍匐在这位年轻的君王脚下,噤若寒蝉。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很久以前,刚入宫的裴英娘,曾经偷偷设想过,假如有一天李治不喜欢她了,对她冷淡了,她就守着自己的财宝,老老实实过日子,绝不去费力挽回李治的宠爱。

反正她只是个替身,老老实实尽自己的本分哄圣人高兴就够了。

如今,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根本无法释怀。

她把李治当成真正的父亲,血脉相连的亲人。

得到过那样厚重的珍视,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看它从指缝间溜走?

她百思不得其解,阿父怎么会对她如此冷酷?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子李弘的死?

可李弘的死……和她根本不相干啊!

而且李弘死的那晚,她陪在李治身边,李治并没有任何异常。

“英娘,别不高兴了。”李令月揪裴英娘的脸,想哄她起来,“不去摘莲蓬,我们下棋?我教你几招,你学会了,下一次保管能赢八兄!”

说到李旦,裴英娘更郁闷了。

作为弟弟,李旦必须帮着料理李弘的丧事,他跟随李治和武皇后回长安了。

他走得那么干净利落,裴英娘想想就生气!

虽然他把杨知恩和其他护卫留下来保护她,她还是不开心。

都走了,九成宫里,只剩下李令月、薛绍和裴英娘。

院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韦沉香也没走。

她为李显生下长女,本应该是大摆几天流水席的喜事,碰上李弘亡故,不仅不能摆宴,还得尽量避讳,大臣们连贺礼都送得简薄。

李显不好意思去李治跟前报喜,想自己掏腰包为长女庆贺。

赵观音劝他低调从事,太子尸骨未寒,帝后极为伤痛,所有事情都要靠后。

李显不怎么怕李弘,因为李弘虽然清高,但从不欺负弟弟。他怕李贤,怕得想起李贤就发抖。

他生怕李贤揪住他不放,借机告他的状,害怕之下,恨不能把长女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见,更别提之前曾允诺过韦沉香说会为她们母女讨要赏赐的事。

韦沉香非常失望,不顾婢女的劝阻,月子里迎风洒泪,时常啼哭。

这一哭如愿哭来李显的愧疚,赵观音又横插一脚,请来奉御为她诊脉。

奉御说她刚刚生产,不宜长途劳顿。而且小娘子着实太小了,恐怕无法远行,否则可能会半路夭折。

李显只能把韦沉香母女二人留在行宫。

韦沉香的如意算盘,因为她的一时心软,全乱套了。

事情变得太快,她来不及反应。

前几天她还是李显的宝贝疙瘩,她咳嗽几下,李显就要拉着她问长问短,她吃的喝的用的,李显样样关心。

一转眼,她生的女儿成了晦气。如果赵观音再施点手段,李显很可能彻底遗忘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不由后悔,如果那天她狠心吞服丸药,把赵观音赶走……

耳畔响起哇哇啼哭声。

韦沉香从沉思中回过神,盯着怀里哭得小脸皱巴巴的女儿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

院外的哭声听起来可怜极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李令月让使女去请韦沉香。

小娘子生得灵秀可爱,很招人喜欢,她快要生了,尤其喜欢逗孩子玩,连带着对韦沉香不像之前那么厌恶。

听到小娘子哭,她就心里发软。

婢女走到院外,示意韦沉香公主传唤。

韦沉香喜出望外,抱紧锦缎襁褓细细包裹的女儿,满脸堆笑着走进回廊。

得知不能随驾回长安,她觉得天崩地裂。

数月不能相见,赵观音刚好可以趁此机会,重新笼络住李显。

她九死一生,放弃全盘计划,为李显生下长女,结果李显却把她们母女留在九成宫,和赵观音双宿双栖!

李显走的那一天,韦沉香气得牙关咯咯响。

以李显的性子,说不定从此把她们母女抛在脑后,英王府的郭孺人,柔顺的婢女,貌美的胡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显一步三回头,还是走了,韦沉香抱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

如今,她的指望全在女儿身上了。

唯有靠女儿讨好太平公主和相王妃,她才有回长安的希望。

太平公主是公主,生产之后一定会回去。相王钟情于相王妃,每天吩咐下属快马传递信笺,天天一封书信,一天也没落下,甚至有时候一天几封书信……相王不会忘了相王妃。

只要打动她们俩,她一定能如愿返回长安!

逗弄了一会儿小娘子,李令月留韦沉香吃饭。

韦沉香感激涕零,不敢和她们并坐,坚持跪坐下首,还想挽袖帮两人递菜端汤水。

她这么如履薄冰,李令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裴英娘倒是不觉得如何,不过她不想和韦沉香太亲近,总有种随时会被对方算计的感觉。

小娘子生得很顺利,不论是赵观音,还是韦沉香,没有在生产时闹出什么争执,但这不表示李显的后院真的就消停了。

韦沉香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惹得李令月厌烦,连忙告辞回去。

一转眼过了溽暑,入秋前,朝廷颁发《皇太子谥孝敬皇帝制》和《册谥孝敬皇帝文》,李治如愿追封李弘为孝敬皇帝。

与此同时,他正式册立李贤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命李贤监理国事,参与朝政。在最短的时间内选拔一批人才辅佐李贤,以期尽快为李贤完善东宫小朝廷的体系。

他为李弘悲伤,并不耽误他帮李贤筹谋。

梳妆楼翠竹环绕,四季景色宜人,秋风未起,池子里的荷花将要落尽时,李令月为薛绍生下长子薛崇胤。

消息送到长安,李治终于从悲伤中缓过神,再次颁布大赦。

李旦的手书和阿福的书信一起送到梳妆楼。

裴英娘先拆开阿福的信看,他还是没找到蔡净尘。

她眉头轻蹙,命半夏磨墨,再次给南州都督写信。

上一次只是一笔带过,请南州都督给予便利,这一回得郑重提出请求。

蔡净尘到底是生是死?

莫非是马氏出了什么意外?

她忧心忡忡,写完信后,一时没注意,直接卷起纸笺,墨汁晕染开,手上沾了大片墨迹,黑乎乎的。

半夏捧来铜盆热水,服侍她洗手。

李旦的书信搁在书案上,她气哼哼打开看。李旦每天一封书信,问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瘦了还是胖了,嘘寒问暖,什么都要问到,就是不说什么时候来接她。

手上这封书信和以前的一样,内容相差无几,字迹清晰端正,清隽挺秀,是李旦亲笔所写。

她擦干手,铺纸准备写回信。

李旦走得很匆忙,临走之前,他扣着她的双手,抓得非常紧,再三叮嘱她留在九成宫,无事不要下山,更别想偷偷溜回长安,杨知恩留下既是保护她,也是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她的手腕被他抓出一道道红痕,过了很久才消。

一开始她和李旦赌气,好几天不回信。

李旦那几天的信就会突然变多,有时候一天好几封,送信的家仆刚刚快马奔至山下,身后又响起马蹄声——另一个家仆也赶到了。

家仆们面见裴英娘,含泪说郎君收不到她的信,如何辗转反侧,如何不能安眠,如何辛苦煎熬,人都要瘦脱相了……

她想到李贤对李旦的态度,很快心软,阿兄要应付李贤,要为李弘举哀,要试探李治为什么态度大变……

他是那种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的性子,没人在旁边开解,肯定过得很辛苦。

她不敢再耍小脾气,每天老老实实一封回信,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到底能让李旦安心。

“秋意渐深……望兄珍重……强饭为佳……妹诸事安好……”

微风拂过,吹动庭中翠竹沙沙响,裴英娘写完回信,交给送信的家仆。

想了想,把前些时自己亲手做的五毒香囊、五彩丝络一并拿出来,托家仆送回去。

她知道李旦为什么要她单独留下来陪伴李令月,正因为知道,才会生气。

她不怕蓬莱宫的风云变幻——即使李治可能真的不喜欢她了,她也不会伤心太久,九成宫的这段寂寞辰光,她完全想通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已经做好准备,可以正面长安的风风雨雨。

大雨滂沱。

阿福身披蓑衣,行走在崎岖泥泞的山道间。

仆从们驱使载着货物的果下马,默默跟在他周围,山风凛冽,没人说话,连一声咳嗽也无。

壑谷陡峭幽深,一个不慎,脚下一滑,摔下峭壁,就是粉身碎骨。

阿福抬头望一眼云遮雾绕的山顶,雨中的山峰秀丽挺拔,没人看得出巍峨壮丽的山顶,竟然藏着一座土匪窝。

其实他早就找到蔡净尘了,可是他不敢告诉娘子。

蔡四疯了。

他撇开商队,一路逃窜进深山中,走到哪儿,带领灾民攻打县城,拆掉庙宇和富户的庄园,融化金身,劫掠财宝,救济百姓。

从老百姓的角度来说,他做的是好事,于阿福来看,却是愚蠢至极。

他可以告发贪官,可以逼迫豪门捐献物资,唯独不能举起刀枪,和朝廷作对。

蔡四没有死……但是娘子的得力助手蔡净尘非死不可,堂堂相王妃,可以纵容家仆跋扈,杀人放火,都是小事,唯独不能倚重一个率领山民对抗朝廷的匪徒。

从他的长刀砍死第一个朝廷命官开始,他不可能再回到娘子身边。

蔡四一定有苦衷……阿福深信这一点,他不是那种会为几个灾民就热血上头,冲击府衙的莽撞少年郎,他感情冷漠,从来不关心其他人,自始至终,只效忠娘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抛弃大好前程,钻进山里当匪头子?

队伍突然停下来,前方一阵骚动,果下马发出躁动不安的嘶鸣。

“怎么了?”阿福抹把脸,擦去雨珠。

商队的人惊慌失措,一路连滚带爬,“前面有土匪!”

护卫们立刻抽刀拥上前,山路狭窄险峻,遇上土匪无路可躲,只能硬抗。

阿福裹紧蓑衣,冲到队伍前列。

土匪的目标不是他们。

前方一处峡谷中喊杀震天,一伙粗衣麻布的匪徒冲入队列齐整的商队,很快把商队搅得七零八散。

商旅们哭爹喊娘,顾不上价值连城的货物,抱头鼠窜。

他们的脚步哪有山匪的刀快,刀光闪烁间,就像切菜一样,咔嚓咔嚓,到处是滚动的人头和一簇簇花朵一样盛开的血液。

领头的山匪手执长鞭,横刀立马,气势万钧。

他没有动手杀人,只静静地立马坡前,俯瞰着峡谷。

然而所有人看到他,都面色大变,嚎啕大哭,仿佛马上之人并非一个偏于瘦弱的俊秀少年,而是地狱修罗。

阿福目龇欲裂,就算那人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匪头是蔡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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