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人拦车?谁胆子这么大?
姚燕燕好奇地往外张望了一下,因为天气渐渐暖和了,现在马车上没有了厚的密不透风的帘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薄的纱帘,坐在马车上的人可以朦胧瞧见外头的景象。
不过马车前头,还有数不清的兵士护卫,就算把这帘子掀了,也是看不到拦车的人的。
不一会儿,高公公前来禀报,说是前头有两个青年男子拦道,对方自称是吴国人,自负有些才学,因为仰慕陛下,所以前来投效。
投效?姚燕燕和陛下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奇。
姚燕燕喜道:“陛下,才刚刚举行了籍田礼,就有人才找上门了,这说明咱们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用的啊!”
被爱妃的兴奋感染,皇帝陛下面上也露出了喜悦,“这可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来投效,还是吴国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朕的美名已经传播到吴国那边去了,还把吴国的人才也给折服了!”
姚燕燕虽然觉得陛下的美名那么快就传遍吴国有些夸张,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她见陛下抬手,就要招那两人过来,连忙一把将人拦住。
皇帝陛下的双手被爱妃抱住,疑惑地看她:“爱妃,怎么了?”
姚燕燕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就算再怎么高兴,也得克制一点。更何况,那两个人是什么人还不清楚呢,他们半路拦道其实是有些失礼的,您就这么随随便便招他们过来,将来,岂不是人人都觉得皇帝的车驾可以随便拦?这样下去,您的威仪何存?”
闻言,皇帝陛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爱妃说得对,现在是他们来投效朕,朕可是皇帝,就算是吴国的使臣要来见朕,都要事先递上吴国君主的印信呢!朕哪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不过……”
皇帝陛下拧了下眉头,问她道:“那现在怎么办?万一这两个来自荐的真有才华,朕要是不见他们,岂不就错过两个能干的手下?”
姚燕燕轻笑道:“陛下,臣妾不是不让你见他们,是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见到你。”她在陛下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而后道:“陛下,您觉得这样如何?”
皇帝陛下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将姚燕燕揽在怀里,笑道:“还是爱妃聪明,都听爱妃的。”
片刻后,御驾继续前行,而那两个拦路的吴国人则被一名内侍带着,跟在队伍最后头一道进了宫。
这两人面貌生得都不错,身高也相差无几,只是一人皮肤白皙,一人皮肤稍黑些。
肤色白皙的那人明显是个文人,身着宽袖素袍,并没有什么坠饰,瞧着极为朴素,只衣摆处画了几丛清雅的竹子,同他这个人一般斯文俊秀。
肤色稍黑的那人一身箭袖劲装,因为衣裳十分贴身的缘故,身上隆起的肌肉分外明显,相貌生得又十分英气,一看便是个武人。
作为前来投效的吴国人,两人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验明身份后,就被安排在一辆马车里,跟着御驾一同入宫。
不过相貌英武的那名吴国人发现,这些齐国的兵士对待他们虽然客气,但明显带有几分警惕。他顿时有些不满,对同伴道:“白舟兄弟,我们是前来投效的,又不是来刺杀的,他们作甚这般戒备?”
被他换做白舟的男子摇头道:“修武,我早就同你说了,想要面见齐国皇帝,要先找门路结交一些齐国官员,再由他们引荐,你这般大大咧咧地跳出来拦路,也不怪他们警惕。”
葛修武道:“可若是按你的法子,咱们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着皇帝?”
听着同伴这理直气壮的话,白舟无奈地一摇头。
马车驶入宫门后,两人就下了车,分别被人往相反的方向领去。
领走葛修武的,是一名羽林军。他被这名身披轻甲的羽林军带到了宫中一处校场上,一抬眼,便瞧见一个脱去轻甲,只着黑色箭袖长袍的少年人,提着一杆枪,站在校场中心等着他。
此人正是兰梦征。兰梦征天天都要早起训练龙卫军,因此今早并没有跟随圣驾前去京郊观礼,但陛下的銮驾还未回宫,他就收到消息,说有两个吴国人拦路自荐,一文一武,陛下命他考校这葛修武的功夫,而那名为白舟的文士,则由封先生考验。
见到葛修武,兰梦征心道:这吴国人,真是好生无礼,竟敢当街阻拦御驾,待我给他个教训!
然后他被教训了一顿。
一直到被葛修武卸去武器,整个人都被葛修武提起来摔到地上,兰梦征才痛得回过神来,他身子一个翻转,从地上起来,盯着葛修武的目光含着三分冰冷七分怒气。
葛修武见他不服气,哈哈笑道:“你们齐国的将军就这么不顶用?输了还不服气?小子,你多大了,拎起来轻得跟鸡仔似的。”
“你……”兰梦征气得要冲过去跟他再打一场,却被一旁围观的陈统领拦下。
陈统领到底年长些,不会像兰梦征那么冲动,他抱拳对葛修武道:“葛兄弟,兰统领再过三个月就十六了,他年轻气盛,还请你多多包涵。”这葛修武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如无意外,今后就是他们的同僚了,陈统领倒是不介意对他客气一些。
而葛修武,听见兰梦征还不到十六岁,顿时惊得瞪了瞪眼睛,他看这小子皮相稚嫩,但身量颇高,还以为至多小他个三五岁,没想到竟然比他小了十一岁!
已经满26岁的葛修武再看一眼兰梦征,越看就越觉得这位兰统领年纪小,面上顿时浮起了几分欺负了小孩子的窘迫感。
而白舟那边,此时也正接受着封元的考验。
不像葛修武那边动刀动枪的,白舟和封元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气氛十分随和。
封元道:“贵姓白,可是吴国冀都白氏出身?”
吴国冀都白氏相当有名,家族中出了不少风流名士,族中代代有人在吴国为官,就是放眼天下,也是十分有名望的家族了。
白舟拱手,不卑不亢说出自己的身世。原来这白舟是白氏旁支庶子,这白氏家族虽然势力庞大,但是绝大多数资源都向着主家嫡支靠拢,像他这样的旁支,还是庶子,就算身负才华,也不免遭受打压。
且吴国与齐国和陈国不同,吴国至今实行的都是九品中正制,全靠品评提拔官吏,以白舟的身份地位,便是学富五车,也很难有得到重用的机会,更何况如今的吴国君主行事昏聩,白舟不甘留在国内,索性和友人葛修武一起出来闯荡。
“早就听闻过大齐皇帝是一位明君,今日,舟与修武有幸在京郊观礼,远远望见陛下龙章凤姿、气度非凡,当下心生仰慕,决意舍弃国籍前来投效,所以冲动之下才拦了圣驾。还望大人勿怪。”
封元手里本来轻轻摇着蒲扇,听到这年轻人说仰慕陛下的相貌,便微微一顿,笑道:“不知白公子有何所长?”
白舟淡笑道:“舟对商贾之道颇有些心得。”
封元:……
见封元面带诧异,白舟道:“大人?”
封元笑道:“老夫只是想,陛下应当会很喜欢你。”
***
在封元和兰梦征他们考校那两个吴国人时,姚燕燕和陛下回了飞鸾宫。
两人还没用午膳呢,美美地吃过顾昭容做的饭菜以后,陛下说要去御书房,就先离开了。姚燕燕则拉着顾昭容的手一顿夸,然后又问起她家人的事。
顾昭容腼腆道:“多谢娘娘关心,家母和家兄一切都好,他们现在住在宫外那间陛下赏赐的宅子里,昨日家兄还给我送了信,说家母的病已经痊愈了。”顾昭容因为此事心存感激,这几日对姚贵妃便分外殷勤起来,一天五顿地给贵妃和陛下做吃的。
姚燕燕笑道:“这就好。”看着顾昭容清秀的小脸,姚燕燕忽然问道:“对了,你想不想出宫?”
顾昭容一愣,就听姚燕燕接着道:“本宫时常想,像你这样厨艺好又心善的姑娘,一辈子被困在宫中,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本宫就想同陛下商量送你出宫,你厨艺这么好,去外面开个酒楼饭馆什么的,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看如何?”
听到这话,顾昭容呆滞了好一会儿,忽然红着眼睛撇开姚燕燕的手,哭着跑了。
姚燕燕愣了一下,赶紧追出去,可等她跑出去一看,哪里还有顾昭容的影子?
几名立在飞鸾宫门口候着的宫人,见到姚贵妃出来,连忙问道:“娘娘,可要小的们把顾昭容追回来?”
姚燕燕回忆起顾昭容当时伤心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她没想到顾昭容反应会这么大,还是让顾昭容先想想吧!
就在她要这么考虑的时候,小腹下忽然涌出了一股熟悉的热流,姚燕燕脸色变了下,赶紧转身回了寝宫。
而她刚一转身,陛下的銮驾就从拐角处转了过来,坐在上面的皇帝陛下只来得及瞧见爱妃匆匆往回跑的背影。
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爱妃真是莽撞,怎么能跑那么快,万一摔着了怎么办?真是不叫朕省心!
皇帝陛下这么想着,就叫抬轿的人加快些,很快就到了飞鸾宫门口,叫宫人们不必声张,他刚刚走进飞鸾宫寝殿,就瞧见一名侍女捧着个盆子,匆匆往外走,见到陛下来了,还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跪下去,还想用手把铜盆盖住。
皇帝陛下见她这样子,有些狐疑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那宫女忐忑道:“回陛下,是娘娘换下来衣物,有些污秽,还请陛下回避。”
爱妃换下来的衣裳有什么污秽的?皇帝陛下心中怀疑更深,他命令那宫女把盖在铜盆上的手拿开,就见铜盆里装了条亵裙,那上面染着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皇帝陛下脸色也白了,他想起来方才爱妃跑进来的一幕,难道……爱妃真的摔了,所以……所以……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内殿,就见爱妃只着一件中衣,面色憔悴地靠坐在床上,心头顿时一紧。
他走到爱妃身边,双手发颤,双眼发红,却忍住心中悲痛,握住爱妃的手安慰道:“爱妃别怕,这个掉了没关系,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儿的。”
姚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