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汀微微闭上眼睛。
她一直很好奇,这个男人身上的负罪感和自毁倾向如此之强的原因,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
从前,他身上这些难愈的“顽疾”如同深渊一般,让她恐惧却又吸引着她。而她就像提着灯笼的冒险者,想在他心灵的深渊中更进一步,照亮更多难以言说的幽微。
可她看到的越多,便越是被他吸引。她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停住那该死的好奇心,她喜欢的只不过是他的脸。
——但她生来被他所吸引,正如她也同样吸引着他。
那本书的结局,黑暗神并不知道,但她却知道。
光明圣女获得了“光明”和“黑暗”的神格,成为了新的至高神。祂舍弃了一切爱憎,高高在上超然物外,万物在祂面前跪拜,无人敢直视祂的面容。八壹中文網
作为事业线的结局,无疑称得上完满。
但南汀讨厌这种被“宿命”书写好的结局。
她缓缓扳开法涅斯的翅膀,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时候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少女清冷的碧眸里盛满了星辰。
“你是我的‘祭品’,我当然想。”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红眸如燃烧的蔷薇,“但我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着这样病态的欲/望。为了你,我在内心塑造了一个高尚的神像,祂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对你温柔一点,摒弃野兽的一面……”
南汀微微怔住:“那个‘神像’,不会指的是教皇吧……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精分了?”
法涅斯垂下浓密的长睫,轻声:“……嗯。”
“但即便是这样的一面,在面对你时,也开始从内里堕落糜烂。”
“我早就已经没什么被救赎的必要了。”他抱住她的膝窝,将脸颊埋在她的腰侧,巨大漆黑的翅膀柔顺垂在身后,还在微微颤抖。
“和光明神战斗的时候,我就在想……”他无声地弯起唇角,“我多拖住祂一会儿,你就可以无拘无束地过完一生了吧。你会遇到喜欢的人类,和他共度一生,而不是和我这个可悲的怪物。”
南汀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轻抚了一下神明漆黑柔顺的发梢。
“……你在说谎。”
法涅斯低低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双手扶住南汀的肩膀,定定地盯着她。
“那时我没有战胜梅尔维尔的把握,也没有……你会帮助我的把握。比起你和梅尔维尔在一起,我更愿意是别人,因为我憎恨祂。”
“我感觉被你耍了一道。”南汀眼睫微掀,扯住法涅斯的领口将他拖到面前,露出了一个纯洁无瑕的笑容。
当她这样笑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银发少女的身上爆发出骑士的力量,她反手一个过肩摔,便将法涅斯丢进了海里,而后者也没有反抗。
南汀没有回头,直接走了。
这时,一只湿漉漉的小鸟忽然飞了过来,落在了她斗篷的肩头。
它用玫瑰色的眼眸盯着她,翅膀上还在滴落着细碎的水珠,可怜兮兮的。
南汀抬起一只手臂,小鸟便落在了她的手上。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法涅斯……?”
黑鸟一副窘迫的模样,它很快便飞走,落在了一旁的岩石上,等到翅膀干了之后才化为原形。
俊美苍白的青年坐在岩石上,华美的黑色羽翼遮住了大理石雕塑般的身躯。
“原来你是只乌鸦啊。”南汀愉快地扬眉,看到法涅斯落汤鸡的窘态让她的不爽一扫而空。
“……是告死鸟。”黑发神明低低地反驳。
南汀已经走过来开始摸他的翅膀了:“嗯不错,真舒服……”
法涅斯的耳尖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尽量不去直视她:“别再摸了……”
南汀感到新奇:“你能不能变回去让我摸啊。”
法涅斯的翅膀轻颤了一下。虽然不情愿,他还是磨磨蹭蹭地变回了原形,落进她的臂弯里。
南汀温柔地轻抚着法涅斯的绒毛,忽然问:“手感不错。我可以拔下来几根,当明天婚纱的装饰吗?”
告死鸟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
她垂眸看了眼它翅膀上羽毛最多的地方,毫不怜惜地伸手就拔:“嗯,这几根毛色很好……”
告死鸟轻颤了一下。
等到“折磨”结束之后,它用另一只翅膀捂着秃了半边的翅膀,将小脑壳深深地埋在了南汀的怀里。
“你可以变回去啦。”南汀轻快地开口。
告死鸟不舍地在她的怀里蹭了两下,慢悠悠地飞了出去,飞得不是很稳。
它落在海边,化为一位苍白的、侧躺着的黑发青年。
他的背后没有翅膀,身上也没有衣服。
南汀看呆了。
法涅斯的身材毫无疑问非常完美,任何大理石雕塑都无法将其描摹。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月光轻吻着他的长发。
她有些艰难地移开眼神:“你的翅膀呢?”
“……我暂时不想露出来。”法涅斯低低地开口。
南汀走过去,将斗篷披在了法涅斯的身上。
她坐在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喜欢你。”在潮汐与风声中,她轻声说,“忘记过去的遗憾吧。”
法涅斯的指尖轻颤了一下,顺从地答道:“……嗯。”
“南汀。”他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到这颗心都要满溢出来。”
南汀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回避着神明灼热的视线。
“我对你的爱如潮汐热烈。”法涅斯的薄唇微微弯起,“但我想,我能克制住……我会将这份爱平摊到世界终结之前,每一天,都对你有着相同的爱慕,既不过分浓烈到让你感到不适,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渐渐消失。”
“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南汀扯下斗篷,坐到了法涅斯的身上,“我所喜欢的并不是这样的你。”
法涅斯玫瑰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南汀微微俯下身,吻上了他的锁骨:“让它浓烈到燃烧起来,岂不更好?过去和以后都不重要,我只在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