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之雄,平原之阔,冠绝天下。
其中心之处,有四方城墙绵延不知几许,一目不尽。
墙高城深,宫阁殿宇林立,高檐屋瓦成片。
江舟一行,递了国书,进了城中,一路所见,都不由惊叹震撼。
大稷神都,已经堪称人间雄城,天上玉京。
这大唐长安,竟还远胜于彼。
尤其是江舟,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还有亲眼得见“长安”的一日。
而且较之故纸堆中所知,根本就是一天一地。
或许两者间本就是根本不搭嘎的两个地方。
“人间竟能有如此雄城……”
一路行来,素霓生也不生大叹。
虽不便明说,江舟和林疏疏却是知道他在拿大稷神都对比。
神都固然也有其胜处,但论及其中气魄,实是远远不及。
这气魄,不仅是城池本身的建筑格局。
还是其中的百姓。
此时此界的长安,真正令江舟看到了“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瑰丽气魄。
此中之民,亦有“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自信胸怀。
“如此盛世,唐王果真是堪称圣王在世啊……”
……
此时此刻,被江舟等人叹为圣王的唐王李世民,却正高从金殿之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陛下,如今大旱已遍及关内三十一州、河东二十州、河北二十七州,关内更有蝗灾肆虐,大半田亩皆毁于蝗群,颗粒无收……”
“饥民遍地,白骨露野……”
李世民听着殿下群臣奏报各地灾情,面沉如水,心痛如绞。
“诸卿,有何以教朕?”
李世民满面期待,扫过群臣,却只见一个個或是哀声叹气,或是满面愁容,或是脑袋低伏,不由暗怒。
忽有一人出班奏道:
“陛下,臣闻清漳县县令冯元淑,日前于中庭自曝烈日之下,向天祈雨,言雨若不降,请以一身担罪,积薪柴自焚,及日中,薪柴燃起,将焚其身,果天降大雨,一郡皆泽。”
李世民讶道:“哦?竟有此事?”
旋即从宝榻上站起,负手踱行几步,面现哀意:“难道此番大灾,果真是朕德行有亏,获罪于天,以致生灵百姓受难?”
“若果真如此,朕愧对百姓,枉为人君!”
“臣等有罪!”
皇帝说出这等言语,群臣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纷纷伏地请罪。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陛下,今灾情已遍及三道,自责无益于事。”
殿下一老臣起身道:“陛下既自承获罪于天,不如择吉时祭天,请上天降下恩泽,解此大灾。”
李世民看去,本就头疼,一看之下更是阵阵刺痛。
此人却是郑国公,魏征。
又是你!有朝一日,朕定要你这田舍翁好看!
李世民心中暗骂。
又听有人道:“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为我大唐圣王,岂能轻易罪己?若是天下凡遇灾劫,皆是陛下德行有亏,那陛下也不用去理什么朝政,每日只管烧香拜神便是了。”
李世民心中暗喜,转眼看去,此人正是莒国公唐佥。
当下也不去理会那田舍翁,朝唐佥道:“莒国公可有良策教朕?”
“陛下,天意高远不可测,但既是灾降我人族,也不必管他许多,有灾便救,有劫便解,”
“陛下励精图治,人道大昌,天下高人奇士无数,不如下诏,延请天下高人,定能求来大雨,除了蝗灾,解万民于倒悬!”
李世民大喜:“此言正合朕意!莒国公可有人选?”
“回陛下,只在长安城中,臣便闻有大德观、神雷玉府,颇善行雷布雨之法,有降魔诛邪之力,若陛下降诏,当能请得此二处高人,解得大灾。”
李世民喜道:“不知这二处有何高妙?”
唐佥道:“那大德观,乃道门护法真人王灵官,于人间下界法统。”
“说那王灵官,乃佑圣真君麾下佐使,太乙雷声应化尊,都天纠察大灵官,唤作隆恩真君的便是。”
“那神雷玉府,却是天庭雷部正神法统,专司天地雷电,赏善罚恶,区区行云布雨,当不在话下。”
听得如此显赫名号,李世民更是大喜过望。
此时魏征却道:“陛下,莒国公所言未免一厢情愿,这雷雨乃天庭所司,纵是高妙之士,道德真修,亦需求得天庭法旨,否则谁人敢违天命?”
李世民如同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顿时面色一沉:“那魏卿又有何教朕?”
魏征似乎看不到李世民脸色一般,抱笏道:“陛下,臣还是一言,既是灾降于天,自当祈天告罪,请上天降恩。”
“老匹夫!”
李世民再忍不住怒火,大骂道:“你便是见不得朕好,偏要朕低头认罪,看朕笑话!”
“臣惶恐,臣不敢。”
魏征抱笏弯腰告罪,但其神色淡然,却不见有半分惶恐。
群臣垂首不语,心中默叹:又来了。
不过众人也知,二人却也并非真有嫌隙。
其实大唐能有如今盛况,自凡域之中举国升华,并不是任何一人之力可为。
那是君臣上下同心,方能有此伟业。
如今能站在这殿上的人,都绝不可能有任何异心,也个个都是人杰。
只是人杰之所以为人杰,必然是与众不同,心志极坚,各有其道其志。
如眼前这君臣二人也是斗惯了,在凡域之时,这魏老匹夫便常让陛下下不来台,到了这地仙之界,也仍如此。
位于百官之首处,一身材微胖之人摇头一叹,站出来打圆场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李世民仍自愤愤不平,但见说话之人,也只好忍气道:“说!”
那老臣道:“今日有那大荒之地,大人国者来使,递上国书,那大荒远在海外亿万里之遥,其国使不辞辛劳,来我大唐,足见其诚,陛下当召见其使,勉励封赏一番,方显我上国恩威。”
李世民闻言,坐回宝榻,平复心中怒气。
区区大荒小国,自然不值当拿到此时朝上来说。
心知这是长孙无忌给他台阶。
只好道:“既是使者远来,自当好生招待。”
“鸿胪寺卿刘善因何在?”
一人出班应道:“臣在!”
李世民问道:“大人国来使如今何在?”
外邦使臣,皆归鸿胪寺所管,国书也是第一时间递交其中。
“这……”
岂知那刘善因却是面露难色,有些吞吞吐吐。
“嗯?”
李世民皱起眉头:“刘卿何故作此犹疑之状?”
刘善因心中哀叹,见躲不过云,只好如实道:“回陛下,那几位使者递交国书后,臣便安排其于典客署居住,欲待禀明陛下后,再设宴款待,”
“只是臣来上朝之前,却听署中官吏来报,那使者四人,却是离了客署,说是……”
“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