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穿过长长的曲折小路,终于抵达村长家,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几人顺利住下。
一如之前预测,条件十分简陋,白璐是用木盆洗的澡。
房间里头没有地板,露出被踩得光滑而紧致的黑褐色泥土,她蹲在木盆旁边,用毛巾一点点打湿擦着身子。
周显和陈岩是直接在外面水龙头下面冲的凉水澡。
晚上白璐独自睡一间房,他们两人睡一起。
房间墙壁都是木头材质,表面上过一层类似于油的东西,光滑泛黑。
窗户开得很高,隐约有一丝光亮透进来,白璐扯了扯门边拉绳,房间中央的那盏小灯泡亮了起来。
昏黄黯淡,更衬得房间幽暗。
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钻了进来。
奔波了一整天的身体疲乏劳累,山里手机信号很差,图片加载了一分钟都没出来,白璐被闹得没了脾气,收起手机关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睡梦中就听到男人女人的说话声,白璐昏昏沉沉睁开眼,房间一片黑暗,从高高的窗户中望去,天边泛白发蓝。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推开门,远处连绵青山映入眼中,云雾缭绕,金色朝阳露出小半张脸,微风中的空气,夹杂着露水的清新。
村长妻子已经在准备早饭,周显和陈岩早已起床,坐在屋前头的草地上和村长聊天。
白璐朝几人打了个招呼,拿着杯子牙刷去水龙头那边洗漱。
早餐是馒头,小菜,稀粥。
善良的妇人还特意给他们煎了个鸡蛋。
桌子对面坐了两个小孩,就是昨天送他们回来的那两个,这是村长家的孩子。
白璐看着那两双渴望的眼神,夹起自己碗里黄澄澄的煎蛋放到一人面前,然后又把旁边周显的那个也夹了过去。
小孩不敢吃,目光偷偷打量着自己的父母亲,见没有反对之后,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开始吵闹起来,三五个小孩围在门口空地上,嘴里叫着这两个小孩的名字。
白璐看到,对面两人瞬间加快了动作,把碗筷一收,提起书包欢快道:“爸妈,我去上学了。”
三人随即跟着他们动身。
外头太阳已经露出全貌,今天天气分外晴朗,陈岩扛着摄像机一路拍摄,白璐走在孩子中间和他们聊着天。
他们眼神单纯而天真,声音稚嫩,带着山里小孩特有的淳朴和善良。
初时的生疏羞涩过后,几乎是对白璐有问必答,黑亮的眸子能一眼望到底。
跟着他们走到学校,陈岩开始采集镜头,从破旧的教学楼到操场,走廊楼梯,还有小而简陋的教室,里头一个个坐得笔直的学生,讲台上认真授课的老师。
墙壁斑驳,黑板已经花得不像样子,粉笔的灰尘在阳光下细细飞舞,上头的板书流畅而漂亮。
一如主人的风骨,挺拔俊秀,棱角分明。
趁着拍摄上课期间,白璐开始联系下一所学校,查好路线,给昨天那个面包车司机打了个电话,和他约好现在出发进村,接几人出去。
齐杨布置完作业,出来走到了外头柱子下,拿起锤子,敲了敲挂在上面的环形铁块,清脆的咚咚声响起,他朗声道:“下课。”
教室里的一群学生们瞬间如同出笼的小鸟,欢呼雀跃的涌了出来。
白璐倚在墙边和他闲聊。
“你觉得在这里支教快乐吗?”
齐杨愣了一会,方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是快乐的。
但又和传统意义上的快乐不一样,支教其实很苦,生活条件也艰难,一个人经常会感觉孤单。”
“可是每天看到孩子们单纯美好的笑脸,充满信任和喜欢的眼神——”齐杨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组织几秒措辞,满足幸福的开口。
“那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白璐坐在颠簸的车上时,脑海还在回放着齐杨那句话,青年略显羞涩的面容,坚定又明亮的眼神。
在见过无数不为人知的黑暗之后,这种纯粹的善良和坚持,真是分外的弥足珍贵,让人情不自禁的感慨。
车子驶向下一个村落。
这里明显更加荒芜,马路由水泥变成了黄土,村子傍山而建,远远望去,小小的一团拥挤在一起,更显萧瑟。
学校破旧的可怕,采访完已经是下午,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阴云密布,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幸好学校的镜头已经采集完,白璐的采访也做好了,几人连忙上车赶往下一个地点。
下一个采访点隔这边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车程,原本计划是到那边之后住一晚上,第二天直接到学校取景。
只是在路上时雨势大了起来,山路泥泞,越发难走,司机建议先回镇上住一晚上,等明天放晴了,再去下一个村子。
三人看着外头丝毫不见停歇的雨势,果断改变了计划。
过了这段山路之后情况好了不少,平坦的水泥马路给人带来浓浓的安全感。
手机在今天一整天的采访中已经电量耗尽,白璐索性靠到车门上补起眠来。
摇摇晃晃大半个小时,车子终于停下,白璐望了眼窗外破旧巷子口的红色小招牌,深吸了一口气下车。
这个镇子小的可怕,整个镇上只有一家招待所,房间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和衣柜之外,其余都是空荡荡。
墙壁像是新刷过的,雪白雪白,更显得萧索凋敝。
白璐推开卫生间的门,发现里头瓷砖缝隙中都已经布满黄色污渍。
外头的雨势好像越来越大,打在玻璃上哗啦作响,白璐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这个招待所不知道是地方太偏僻还是因为下雨,手机信号那里打了个大大的叉,白璐试着拨了下电话发现根本打不出去。
她起身敲了敲隔壁的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周显头发微湿,也是刚洗完澡的模样,白璐直接问道:“你们手机有信号吗?”
“没有”,周显闻言皱起了眉头抱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电话都拨不出去。”
“可能是下雨吧,信号不好。”
陈岩闻声也走了出来,把他手机展示给两人看。
“有时候有一格,有时候一格都没有。”
白璐和周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回到房里,打开电视看了几段新闻,被插播的漫长广告搅得毫无兴致,白璐把灯一关,蒙着被子睡觉。
早上闹钟是七点半的,白璐迷迷糊糊的抬眸看了一眼,外头还在下雨,估计今天也走不成,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一直快到中午,她才被敲门声吵醒,其中有好几道熟悉的声音,白璐以为是周显他们叫她起床,于是掀开被子睡意朦胧的去开门。
还未看清来人,白璐就已经被外头的凉意惊得打了个寒颤。
初夏,她穿着运动的短袖t恤套装,下了一天的雨,温度骤降不少,风从走廊窗户灌了进来,凉气逼人,和前一秒温暖的被窝相比,堪称寒冷。
更何况,面前还有个湿淋淋的人。
白璐打量着景言,眼里不掩惊讶,他全身湿透,头发裤脚还在往下滴水,白皙的脸颊沾着不少泥巴,嘴唇惨白泛青。
目光正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里已经起了血丝。
“你……怎么了?”
白璐试探问道,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景言没有回答,依旧站在那里视线牢牢的打量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泛起青筋。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放松了下来,双肩自然垂落,声音干涩的不行。
“没事。”
“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璐又是疑惑的问道。
“新闻报道说你们昨天入住的村子发生了泥石流,房屋都被冲垮了,你们人也联系不上,我担心就过来了。”
景言轻描淡写一句话概括,衬着他此刻的一身狼狈,十分的没有说服力。
面前的人裤脚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脚上的鞋子看不出本来颜色,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眼睛红肿布满血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毫无血色的唇,苍白,被冻得有些青紫。
白璐脑中瞬间浮现出他在一片废墟中寻找自己的模样,茫然的神色,悲伤而无望的眼睛。
她鼻尖蓦然发酸。
“冷不冷,先洗个热水澡吧。”
白璐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一触及,丝丝凉意蔓延上来,景言没有什么表情,任由她拉进房间关上门,推到浴室。
趁着他洗澡的时间,白璐出去到隔壁找周显他们,两人明显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们醒来的早,手机没有信号就只能打开电视,恰好新闻播报了泥石流事件。
三人的行程都是会向台里报备的,陈岩第一个反应过来,拿起手机走到窗边,伸长手摇晃几下,勉强有了半格信号,给李庆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结果不出一个小时,景言就过来了,那副样子吓得他们以为认错了人。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他红着眼睛逼问我你消息的那个表情,差点以为我欠他几百个亿。”
周显心有余悸。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
他拍了拍白璐肩膀语重心长。
“好好对人家吧,这对你明显是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