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背着姬清慈设计的卡通图样的小书包进了屋,看到一大屋子的人,却并不吃惊。
因为这几天他们都听自己的娘亲说过,今天二爷爷一家要回来的事情。
小哥仨都长的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
慎哥的个子最高,泽哥和顺哥差不多高。好像顺哥还稍微比泽哥猛这么一点。
看到三个孙子萌萌哒哒地走了进来。太夫人就招手,笑道:“乖孙儿放学了,快过来,见见二祖父和二祖母。”
慎哥就带着两个弟弟很听话很有礼貌地跪下给二老爷和二夫人行了大礼。
二老爷和二夫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跪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孩,夫妻两个人不觉得地就是心里一震。
这是那个当初眼看着随时都能咽气的孙子吗?可是这孩子现在长的怎么这么结实呢?
这哪里像是一个不足月出生,时刻都面临死亡的孩子啊?
闻氏看到二老爷和二夫人紧盯着慎哥的表情,她的眼睛就是一闪。然后她的目光就看向了姬清慈。
只见姬清慈仍然是满脸的笑容,她的眼睛也看着慎哥,那眼睛全是慈爱。对二老爷和二夫人的神态恍若没有看见一样。
闻氏的眼睛就又转向岳凌霄,就见这个大伯哥也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闻氏还来不及思索,就听到了太夫人的笑声:“快快起来吧。瞧这头上都是汗,快快去洗洗脸吧,先喝碗冰梅汤解解暑再过来。”
几个孩子听话地去了。
二老爷和二夫人猛然惊醒,他们互相看了一下,眼睛里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竟然连给三个孩子们的见面礼都忘记了。
太夫人并没有看向二儿子夫妇,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眼睛里意味不明。
今天二老爷一家因为刚回来,他们仍然还是先住到靖国公府里,他们原来的院子现在一直是空着的,也一直就有人收拾着,随时都能住人。
晚上的时候,二老爷派人把给慎哥和顺哥的礼物送来了。
两个孩子的礼物都是一样的,都是质地非常好的玉如意,只不过在颜色上有些区别,大概给泽哥的也应该是同样的礼物吧。
二老爷一家在这府里一共住了三天,每次夫妻俩看到慎哥时,那脸上的失落都非常地明显。
看的太夫人都有些叹气了,不过老人家是个明白人。
她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对儿子说出慎哥并不是他们的亲孙儿的真相。
姜夫人也没有说,不过姜夫人一直对慎哥占了府里长孙的地位有想法。
因而她有时会幻想,要是二老爷夫妻能把慎哥接到他们身边就好了。那泽哥就是府里的长孙了。
每次一想到这里,姜夫人就有些遗憾,为什么这个慎哥就不是方氏生的那个孩子呢?
闻氏的想法在某一部分上和她不谋而合,她当然也希望二叔一家把慎哥认回去,那样她的泽哥就是名副其实的靖国公府的长公子了。
慎哥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已经觉察到二祖父和二祖母看着他的目光和看着弟弟的不一样了。
他感觉到那目光就好像要钉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有些害怕。
就是五叔也总是把目光盯在他的身上,五叔对他和顺哥的态度,他也觉得不一样。
于是他就有意识地闪躲着二祖父和二祖母一家。
所以送行的时候,小小的慎哥就以肚子疼要如厕为理由逃脱了。
姬清慈看着二老爷和二夫人因为没有看到慎哥而失落的表情,心里也不由地叹气,可她又能说什么呢,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二老爷一家回京之后不久,工部左侍郎的位置正好空了一下来,于是二老爷就顶了上去。
八月,岳凌凯正常参加了秋试,成绩出来后,却是举子的最后一名。
这名次让靖国公头疼了,这要是明年正常参加春试的话,即使考上,也是一个妥妥的一个同进士。
如果要真是考上同进士,那还不如不考。
进士和同进士,就像是正室夫人和如夫人也就是小妾一样的关系,将来往上升职都难。
所以靖国公和岳凌霄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让岳凌凯还是过三年再考。
这次能考上举人也不错了,十五岁的举人老爷在大楚也并不多见。
再说了,有了举人的身份,以后即使岳凌凯考不上进士,以靖国公府的地位和权势,也能让他做一个小官。
岳凌凯自己没有什么意见,他也知道,父亲和大哥的决定是对的。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明年真要是去参加春试,要不就是考不上,要不就是考一个同进士。
于是,靖国公就把他送进了国子监。毕竟国子监里教课的老师都是有学问的大儒。
只要岳凌凯自己争气,三年后正常发挥,他考上进士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二老爷回了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们却时不时地就会给靖国公府的几个孩子送回来一些东西,有时是面料,有时是上好的笔墨纸砚。
虽然他们自己觉得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太夫人和府里的几个主子却都不傻。
他们这是给慎哥送的东西,只不过这事情不能挑明,别人都是借了慎哥的光。
八月十五,在大楚来说绝对是和元旦春节一样重要的节日。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拜月饮酒团圆。
这几年靖国公府只有大房一家陪着太夫人过节,在太夫人心里,缺了另外一个儿子,这节日不免过的冷清了些。
今年可好了,二老爷一家回了京城,大家可以过个团圆的中秋了。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二老爷一家准备到靖国公府陪同老母亲一起过中秋。
可是二夫人为了难。他们都去了靖国公府陪太夫人过节,那岳凌昆怎么办?
二老爷脸色一黑对二夫人怒道:“你管他做什么?我们因为他都已经六年没有陪着母亲过节了。难道明天也要因为他,我们也不去靖国公府陪娘过节吗?”
二夫人毕竟是个当娘的,她的心没有二老爷的心那么硬。
孩子再不好,也是她生的,她这几年在外面就一直挂念着这个二儿子,可是在二老爷面前她又不敢总提岳凌昆。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要不管这个儿子吗?
二夫人的眼睛里就有了泪花:“可是,可是,昆哥也可怜啊,要不我们带着昆哥去吧,已经过去了六年了,母亲的气应该已经消了吧?再说了,慎哥现在还养育在他们的身边。就是看在慎哥的面子上,母亲也会接纳昆哥的。”
二老爷就有了一些犹豫,他也想让儿子和大房那边解开疙瘩,让太夫人和大哥他们重新接纳儿子。哎,他也是当爹的,嘴上虽然不说,但他的心里哪里能一点也不疼儿子呢?
可是岳凌昆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二老爷觉得自己对大哥和霄哥开不了这个口啊!
还有就是慎哥,那孩子长的多好啊,还那么的懂事乖巧。
那是他的亲孙子啊,可是现在却过继给了霄哥,成了大哥的孙子。
可他才是慎哥的亲祖父,看着亲孙子就在眼前,他却不能认,他这个亲祖父的心里是多么的失落,多么的难受啊!
现在看到慎哥活蹦乱跳的,无论是二老爷还是二夫人心里都后悔莫及。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把这孩子带走就好了。
二老爷一点都不去想,当初是他们自己主动放弃了那个随时都要死去的孙子,他更不会想到他的亲孙子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老爷想起自从回京城后,岳凌昆几乎都不在家。就是他偶尔在家里,也和他们的关系冷冷淡淡的样子。
二老爷不禁叹了口气说:“算了,那个熊孩子不是你我能够驾驭得了的,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了。”
二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无奈地点点头。
靖国公府太夫人的院子里,摆好了几个桌子。
下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摆放着各种当季的果品,两坛子今年的新酒就摆放在桌子边。
院子里向着月亮的方向还设了一个单独的桌子。
桌子上面摆放了月饼,糯米圆饼、饮酒、瓜果等祭品。
上面还有香炉一盏,桌子下面铺设的是席子。这是准备拜月时用的。
今天担任主祭的是姜夫人,岳凌霄担任执事,岳凌志担任赞礼。
先点燃了两只红烛,燃起了几柱香,香烟缭绕,袅袅而上。
此时空中无云,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头顶上,似乎能够看到月宫里面的玉兔和正在砍树的吴刚。
几个孩子刚才疯够了,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大人的身边等着看拜月的仪式。
太夫人看了一下时辰,就笑着说:“开始吧。”
岳凌霄作为执事递上赞美月亮的祝文。
妻夫人接过来借着月光与烛光,向月亮展开诵读。
姜夫人读完之后,就将祝文和事先画好的月光纸放到席前小盆中,焚烧。
岳凌志喊道:“拜月”。
然后家里的女性们一齐向着月神拜了两次。
岳凌志又喊:“从献”。
除了太夫人之外,大家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到奠席前跪拜上香。她们默默祈祷心中所愿,然后向月神行拜礼一次。
最后岳凌志唱道:“礼成”。
中秋拜月只有女人拜,男人是不参加的。所以家中的女人们拜完之后,中秋祭月仪式也就完成了。
然后由姜夫人手持切刀,将祭桌上的月饼按家里的人口数均分切开,每人一份;西瓜也是,每人一瓣。
所有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主人们就坐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上。
下人们就过来撤掉祭桌,在饭桌上摆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的各式菜肴。
于是大家就开始一起宴饮,赏月、
顺哥拿着一块西瓜,一边吃着一边就看向泽哥,就看到泽哥的小脸上沾着一颗西瓜籽,不由地就笑嘻嘻地指着他说:二哥,看你把西瓜籽都种到脸上了。“
泽哥一听就赶紧去摸自己的小脸,果然就摸下来两个瓜籽。
他嘻嘻笑了起来,也指着顺哥说:“你还用西瓜水洗脸呢?”
顺哥也摸摸自己的小脸,果然脸上全是西瓜水。他掏出身上的小手帕擦了几下,就看向慎哥。
却看到慎哥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是顺哥没有发现的是慎哥那只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小手里也拿着一个小绢帕。
他也刚刚听到两个弟弟的对话,这才想起来拿帕子擦一下脸,然后他看了一眼已经脏了的小手帕,若无其事地把绢帕放进小口袋里。
二老爷和二夫人这一晚上的目光几乎全在慎哥的身上。
看到他那小表情和那小动作,嘴角都不自觉地弯起,但同时心里又更加地失落:这孩子多好啊!
岳凌霄和姬清慈不时地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吃饭。
太夫人和靖国公夫妇也只当是没有看到。
靖国公府里大房和二房今天是终于团圆了,只差了一个岳凌昆。
而此时的岳凌昆正坐在一桌酒楼靠近街面的雅座上,从这个座位上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外面是家家大红灯笼高高挂。
今天是中秋,朝廷不宵禁,无论是商贩还是出来玩的,都可以通宵达旦。
岳凌昆端着一杯酒,孤独地坐在那里,外面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关。
他一直就坐在那里喝,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
他对着月亮举一下,嘴里还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白,好诗啊,你是我的知己,呃。是知己,呃。“
他把酒往嘴里一倒,然后又给自己上一杯:“中秋,谁与,共孤光,把酒,凄然北望。苏轼,你也是,也是我,我的知己。”
呃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看着杯子里的酒说“分不尽,半凉天,可怜,可怜,亲剩此,此婵娟。”
呃。这是谁的诗啊,我记,记不起,起来了。”
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从他的手里把酒杯拿走了:“想不起来,就别喝了。”
说着那人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岳凌昆歪着脑袋,努力地睁着已经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说:“你,你这人怎么,长的,那么像,像阿仑。不对,不是他,他已经,已经去陪,祖母过节去了。”
说着他就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岳凌昆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才醒来,他的身边正坐着五弟岳凌仑。
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冷冷地说:“我怎么在这里,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岳凌仑一看他醒来,就无奈地说:“二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顿了一下又说:“是我,我昨天找了你一晚上,是在酒楼里把你找到的。那时你已经醉了,我就把你给带回来了。”
岳凌昆摸了一下还是有点疼的头冷冰冰地说:“要你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
岳凌仑有些生气,这个二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天天阴阳怪气的。
想起几年前二哥做的那恶心事,他也没有好气地说:“你要不是我的二哥,我才懒得管你。”
岳凌昆的眼睛里射出阴暗的光来,他下了地,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佩刀,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你可以不把我当你二哥,我无所谓,记住了以后不要狗拿耗子多管我的闲事。”
岳凌仑:“你”
看着二哥离去的冷漠身影,岳凌仑气得咬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