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媚娘双股发抖,浑身害怕到了极点,不知所措地望着顾予。
“先撤。”
顾予皱眉,还未到门口,就被分化,摸不清对方底细,贸然闯入,太过冒失,还是等找到老邢他们再说。
“好,好。”媚娘松了一口气,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两人正欲离去。
嘎吱!
摇摇欲坠、腐朽糟烂的木门声传来。
小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枯槁、七八十岁的老妇人缓缓出现,苍老低缓的声音浮荡在黑夜:“媚娘,是你吗,进来吧。”
“王干娘!”媚娘声音嘶哑,心中恐惧到了极点,都哭了出来。
老妇人面容慈祥,恬淡地道:“傻孩子,哭什么,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吃饭了没有,恰好我刚刚做好饭,一起来吃吧。”
媚娘看着顾予,眼神中露出惶恐地神色。
顾予头皮发麻,盯着她满面皱纹的脸庞,有些犹豫,对方看模样似乎并不像是厉鬼。
难道真有人居住在此,是我们白天没有搜到?
王干娘像是这时才注意到顾予,朦胧昏花的双眼盯着他,问道:“媚娘,这位孩子是谁?”
“是,是我……”媚娘嗫嚅,不敢答话。
顾予微微吸了一口气,道:“我是灯笼店的老板。王干娘,你之前让媚娘做的刺绣灯笼,她没能赶制出来,又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将材料都烧了。想要找我再买,可不知那灯笼是什么样式,所以带我来找你问问,好回去赶制。”
他们没穿官服,理由倒不甚难找。
王干娘恍然,似乎是才想起,缓缓地道:“哦,那灯笼呀,媚娘你不用担心,烧了便烧了。今早媚娘你没过来,我就想着去找许老爷家的客人解释,可他并没有在意,说暂时不需要了。”
“是了,许老爷家的客人还给了银钱,你快进来吧,我拿钱给你。”说完,让开了一个道,示意让他们进去。
客人?
顾予目光闪动,对方恐怕不是暂时不要,而是目的达到,没有在意了。玉娘之死,果真与那刺绣女红有关!
媚娘煞白的脸庞望着顾予,颤抖着微微摇头,示意赶紧带她离开。
“那就叨扰王干娘了。”顾予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媚娘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慌乱无措,银牙紧咬,双腿颤抖,见他的身影消失,害怕到了极点,只得硬着头皮,也跟着走了进去。
王干娘住的是一间极其低矮的房屋,木头糟朽,看上去像是原本的房子向下塌陷形成,低矮的横梁只达到顾予胸口。
难道是之前捕快搜屋时,见房屋塌陷,就没搜?
顾予皱眉,带着疑惑弯腰走了进去。
昏暗的油灯下,密闭的房间中,肉的香味显得格外浓郁扑鼻。
鱼香肉丝、红烧肉、四喜丸子、回锅肉片、糖醋鲤鱼,高汤白菜,一张不大的结实木桌上,摆着丰盛的晚宴。
寻常人家,谁能吃得起这么丰盛的晚餐?顾予目光闪动。
见媚娘低头弯腰进来,王干娘自顾自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件鞋垫纳了起来。
口中说道:“你们坐吧。桌子上的饭菜是我刚刚热的,是客人吃剩下的,但都是今天刚做的,还很新鲜,你们不要嫌弃。”
顾予仔细打量桌上饭菜,品相确实像是剩饭剩菜,但每一样菜都只夹了些许,更像是普通百姓献饭菜时,取一小部分,献进不了家门孤魂野鬼后剩下样子。
他看向在昏暗灯光下,自顾自地在纳鞋垫的老妇人,道:“王干娘,你也来吃饭。”
王干娘低着头,说道:“老身在许老爷家吃过了。”
顾予盯着她,奇怪地问道:“那你为何热饭菜?”
老妇人恬淡地呵呵笑道:“老身在等孙子,等我孙子回来吃。”
“干娘,你还有孙子?”媚娘奇怪,温馨恬淡地场景让她心头稍安,听到此处,不由得好奇,她这半年来这里的次数很多,可从未见过她口中的孙子。
“老身当然有孙子。他呀,年纪太小,又贪玩,你来时,他还在外面跟人玩耍。”王干娘语速很慢地道:“不过,今天老身和他约定了,亥时之前,必须回来。”
先不说京城宵禁,便是寻常,谁家孩子会在外玩到亥时?
顾予将警戒之心提到最高,不再耽搁,直接问道:“王干娘说的许老爷,是不是湖州来的商人老爷。”
“就是他。”王干娘絮絮叨叨的缓缓说道:“许老爷可是个大好人,那年咱们整个村子都遭了水灾,就是许老爷出手救了我们。”
“见我们失去了田地,又开仓赈济。老身几个儿子都死在水灾中,他便让我在他的府中做事,后来见我没有容身的地方,又让我住进了他京城里的这一间大房子。”
顾予再问:“那许老爷人呢?”
“他回湖州老家去了,听说要办一件大事,走了很久很久了,老身,老身都有些记不清了。”一提起时间,王干娘显得有些糊涂。
顾予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听媚娘说,你每天都去许老爷的宅子做帮厨?”
“是的。”王干娘点头。
“他的房子是不是在京城北郊二十里亭处?”
王干娘惊讶道:“孩子你怎么知道?”
顾予目光灼灼盯着她,问道:“你说的住在里面的客人是什么人?”
“住在里面的客人很多很多的,不过他们经常外出,都不常在。”
王干娘目光呆滞地盯着灯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掐着手指,细细盘算着,许久才慢慢地道:“好像有十位吧,咦,怎么只剩下九位了,另一位去了哪里?”
说完,她又陷入了沉思。
顾予不想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缠,直接问道:“让你帮忙找人做刺绣的人是谁?”
王干娘木讷地道:“是一位会画画的公子。”
会画画的公子?顾予目光一凝,脑海中想起元瑶儿跟自己说的,怜心曾喜欢上一位画师。
杀她们的都是同一个人?追问道:“他叫什么,他住在那间大宅的何处?”
“孩子你找他做什么?”王干娘连忙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孩子,你不能去找他们。”
“许老爷说过,这些客人有些精神很癫狂,请了不少郎中,甚至是以前的御医,都治不好他们。其他人不能接近,否则会很危险。”
顾予意识到,许家宅子里住的人,可能都有很大的问题,说不定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或者妖邪鬼怪。
“奶奶,奶奶!”
他还待再问,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清脆地童声。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蹦蹦跳跳地从门口小跑进来:“奶奶,那四个人,真好玩,嘻嘻!”
见到房中有人,男孩顿时紧张了起来,缩头缩脑,好奇地打量着顾予两人。
顾予看向男孩,粉雕玉琢,颇为可爱,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似乎是被人盯着让他害怕发怯,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门板上,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他又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忍不住舔了舔串子上快要掉下的糖稀。
冰糖葫芦?
突然,顾予的目光一凝,森然寒意,一瞬间从后背腾起,后脑壳发凉。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他手上那串子里的野果,竟然是一颗颗的……
人眼!
四个人?
糟了,老邢!
顾予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